风波恶(142)
明力忽然一错身,刀锋擦着他肩膀过去,足尖借力一点,人已轻飘飘地腾身而去,半空一个翻折,浑不受力地点在杨帆刀尖上。
定边侯的瞳孔登时收紧。
下一瞬,明力身形如电,指尖弹出一截寸许长的利刃,直逼定边侯眼目。杨帆向后仰倒,后背几乎贴在马鞍上,右臂横肘斜挑,只听“当”一声,刀锋居然将利刃断成两截。
明力略有些诧异,一击不中,当即飘忽后退,神色复杂道:“……好刀!”
杨帆面无表情:“身手不错……若是再过十招,我必取你性命!”
明力张望一圈,只见摩尼教徒终归比不上训练有素的精锐亲兵,只是片刻,已经折了小半。他皱了皱眉,嘬唇呼哨一声,带着摩尼教徒飞快退去。
亲兵损伤亦是不小,眼看这帮人要跑,哪里肯依?正待追上去,杨帆忽然喝道:“行了,别追了!”
为首的家将回过头,脸色有些不忿,却终究不敢违抗定边侯的命令:“是……大帅!”
杨帆不是不想追,而是他知道,对方费尽心机掌握他的行踪,就是为了一击必杀,因此不会轻易退却——换成他自己,多半会在退却的必经之路上埋下杀招,等敌人乘胜追击时猝然暴起,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然而定边侯亦是兵法大家,他不打算给自己的敌人这个机会!
“穷寇莫追,”杨帆用四个字概括了自己按兵不动的理由,“清点人数,看看伤亡如何!”
他此行带了三十骑,全都改作行商打扮,没有铠甲护身,在第一轮箭雨中吃了不小的亏。幸好摩尼教徒自行改装的弓弩威力有限,也多亏侯府家将确实训练有素,虽然伤了几个,总算没有减员。
杨帆张望四顾,当机立断:“此地不可久留,立刻上马,咱们必须在日落前赶到齐达勒!”
在西北大营里,定边侯的命令具有绝对的权威性,一干家将毫无怨言,连几个伤者都只是简单包扎了伤处,未及用药就重新上马,跟着杨帆继续赶路。
事实证明,这一决定很明智,随后的一路,他们都没再遇到截击。当天向晚时,一行人终于赶到绿洲边缘,成片的胡杨林逐水而生,波光中倒映着潋滟的影子,远处依稀可见如云的帐篷,人声隐隐传来,一行炊烟上了如洗的碧空。
眼前这幕景象很容易让人放松戒备,从定边侯到麾下亲卫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杨帆翻身下马,沉声道:“今晚就在水边扎营,受伤的兄弟休息,其他人轮班值夜。”
一干家将毫无异议,就地安顿下来。
大漠的黄昏很美,晚霞如血,与澄碧的湖水相映成辉。杨帆蹲在水边,掬了捧泉水洗净胳膊上的血痕,反复推敲这一路的变故。
显然,这帮摩尼教徒对定边侯的行踪十分了解,不仅判断出他会来互市碰运气,甚至推算出他的大致行程,抢先一步设下伏击。
截击的地点也很有学问,堪堪卡在他即将抵达齐达勒之前——若是早上两日,以定边侯的精明谨慎,多半不会衔尾追击,而是直接打道回府,叫他们的下一步谋算全盘落空。
虽然眼下这个局面,摩尼教徒的算盘同样落空了……
刚想到这里,杨帆眼神陡然变了,心头掠过一个极其不祥的预感。这一刻的本能救了他,在他纵身扑出的同时,潜伏在水中的敌人也完成了瞄准,暗箭破水而出,擦着定边侯衣角,“嗖”一声钉入树干。
胡杨木摇了摇,青黄的叶子雨点般飘落满地。
水边离营地有些距离,此时开口示警,驻守营地的亲卫未必能听见。杨帆把心一横,冒着泄露行踪的风险摸出一截小棍,拧开盖后抛上半空,只听“啪”一声响,如血的天幕下炸开一簇蓝色的焰火。
守在营地的亲卫登时惊觉,提起兵刃,往水边奔来。
杨帆翻身跃起,间不容发地避开两支弩箭,错身而过的瞬间,他察觉到异样:这弩箭劲道极大,绝非摩尼教徒粗制滥造的残次品,而是真正用于军中的强弩。这样发出的箭矢,绝非人力可以抵挡,若是螳臂当车,只怕长刀还未削断弩箭,手臂已经被弩箭附着的劲力砸断了!
不能挡,就只能躲。
杨帆接连后退,谁知那箭阵也颇有学问,从四面八方围堵而来,只在东北一角开了道口子。杨帆明知敌人是故意将自己逼向水边,也只能跳进陷阱,果不其然,下一瞬,如镜的水面“哗啦”裂开,一行黑衣人窜了出来,借着下扑的力道,提刀便砍。
杨帆侧身闪过,刀光翻飞如电,瞬间逼退了如狼似虎的刺客。但是更多的黑衣人从胡杨林里窜出,旋即兵分两路,一路拦住前来支援的家将,一路截住杨帆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