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恶(105)

作者:傲娇内怂的小笼包

“是皂角的味道,”杨帆心说,“好香!”

张景澈回过神,忙不迭推开杨帆,耳根红痕微消,人已正色问道:“出什么事了?”

赶车的幽云卫回过头:“大人,前面有官兵驱赶流民,人数太多,一时拦住了去路。”

张景澈和杨帆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只听车外呼喝与哀嚎声不断,杨帆将车帘掀起一角,只见夺路奔逃的是一众衣衫褴褛的难民,各个面黄肌瘦、步履蹒跚。身后跟着府衙官兵,不时用水火棒驱赶着:“走快点,别拖拖拉拉的!”

杨帆定睛一瞧,见流民大多是老弱妇孺,不由皱眉道:“这些是什么人?犯了事吗?”

宗老板驱马跟上,闻言冷笑一声:“什么犯事?不过是些苦哈哈的老百姓,要么是田地被夺,没了糊口的生计,要么是住在海边的渔家,被官府强行逐走,只能流亡至此……”

张景澈有些不解:“吞并民田就罢了,海边渔家碍着世家什么事,为什么要赶走他们?”

宗老板沉着脸:“还能为什么?自然是为了强占海田晒盐……晒出来的海盐运到辽东和江南,转手就能卖出几倍的价格,着实是一本万利!”

杨帆失声惊呼:“走私海盐?盐铁的运营权都在朝廷手里,是谁这么大胆?这可是掉脑袋的买卖!”

宗老板似笑非笑:“除了龙子皇孙,谁敢碰这掉脑袋的买卖?这生意最早是平王在做,一通倒行逆施,闹得沿海渔家苦不堪言。本以为平王倒台,民间总算能喘一口气,谁知这买卖被沛国公父子接过去,竟是变本加厉,几乎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

张景澈眉心微蹙,杨帆已然大怒:“岂有此理,真当王法纲纪是虚摆设吗!”

他一声令下,护卫左右的亲卫如狼似虎地扑上,三下五除二制服了官兵,为首的把总被摁倒在地,兀自破口大骂:“什么人,竟敢妨碍衙门执行公务?好大的狗胆,有种报上名来!”

流民骤然得了自由,惶惑不定地面面相觑片刻,突然回过神来,惊呼着一拥而散,亲卫四下拦人,好不容易拎回一串。杨帆当先下车,回身对张景澈伸出一只手,轻佻地眨了眨眼:“指挥使大人,卑职扶您下车?”

张景澈还没从方才的心惊肉跳中回过神,此时见了定边侯的脸就浑身不自在,“啪”一下打开这货的爪子,自顾自地下了车。

惨遭嫌弃的定边侯揉了揉鼻梁,只见张指挥使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睨着把总:“这些人犯了什么罪,要这样驱赶他们?”

把总被摁在地上,咬牙切齿:“这些都是聚众闹事的刁民……范大人发了话,近日有钦差将至,为防惊驾,要把他们全都赶走,你识相的……”

话音未落,亲卫踩在他肩膀上的脚骤然发力,把总嗷一嗓子,没放完的狠话半道崩殂。

张景澈笑了笑,温柔道:“原来是济南府范大人的意思……既然如此,本指挥使就请范大人过来,亲自问问他。”

把总听到“本指挥使”几个字眼,眼皮猛地一跳,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你、你是……”

定边侯狐假虎威地呵斥道:“这是锦衣卫指挥使张大人,奉皇命来此查案……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指挥使大人面前放肆,是想去诏狱溜达一圈吗?”

把总彻底吓傻了。

他刚想说什么,张景澈却没精神听他罗嗦,对随身亲卫打了个手势,亲卫会意,将一团破布塞进把总嘴里,将他憋到喉咙眼的求饶堵了回去。

张景澈转过身,又换过一张和蔼可亲的脸,对颤巍巍的流民道:“你们是哪里人?为什么在济南府聚众喧哗?”

领头的流民是个老妇人,穿着破破烂烂,鞋子磨破了脚,露出血肉模糊的脚趾。她大约是良民出身,言行举止颇有章法,站在衣冠楚楚的张景澈面前,有些不自在地蹭了蹭脚跟,试图将破烂的脚趾藏起:“我们……原本是滨州一带的渔民,在那儿活了大半辈子,可是半年前,忽然被官府赶了出来,我们求告无门,只能逃到这里。”

张景澈和杨帆对视一眼,张景澈问道:“为什么要把你们赶出来?是谁下的令?”

老妇人欲言又止,眼眶先红了,半晌才道:“听说,是我们那儿的海盐出得好,被官老爷看上了,就要将海田夺走……可是天杀的,我们都是靠海吃饭的良民,突然被赶出来,往后可怎么活啊?我儿子不服气,想跟官兵理论,却被活活打死……我们老两口就这么一个儿子,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老妇人越说越伤心,到最后竟是哽咽难言,张景澈微微叹了口气,又问了几个流民,说辞大同小异。他于是不再问下去,扭头唤来幽云卫,低声吩咐了几句,幽云卫会意,上马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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