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他以身侍魔(450)
轻摇扇炳的手一滞,他眉头皱起,瞥向苏夜,“这一次,不可以再出任何差错。”
苏夜知道他是担心这一切又会像两百年前一样,因为白若一这个陡然出现的意外,导致失败。
但两百年前的苏夜和如今是不同的,他曾经浑浑噩噩,不知所求为何,面对仙门的讨伐,他只是怀着一颗愤恨的心发泄他的怨怒。
而如今,他目的很明确。
他会用建木树化成的无色神剑斩下天上那轮昆仑。
君撷要的是以昆仑为天梯,从这里攀上离恨天,去质问他曾经的“故人”,问祂们当年为何对他如此不公,为何欺他瞒他,为何弃他与他的族人不顾,为何遗留他这一缕孤魂飘荡世间。
苏夜没有那么多虚无缥缈的愿望,他知道斩下昆仑后,必然会使昆仑的涴水倾泻人间,人间的所有灵气都会被涤荡干净,他再将这些仙门尊者、魔兽妖孽永远同他一起埋葬在昆仑之巅,所有人都会变成普通人,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修仙之人,也没有妖魔祸乱人间,苍生再也不需祈求神明怜爱。
那么……白若一就解脱了,他再也不会被苍生的祈愿桎梏。
这是他离开白若一前,能给他的唯一的礼物。
苏夜:“我会斩下天梯,完成你的夙愿,但同时,你杀我亲友,害我至此,你也是我的仇人。”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很淡,并不像是面对什么炽恨的仇敌,只是才客观陈述一件必然的,即将会发生的事情罢了。
君撷了然一笑,并不觉恼怒,他以折扇指着御剑而上的仙门尊者,漫不经心道:“他们,我,还有白若一都会给你陪葬。”
“……不。”
苏夜那双淡泊澄澈的眸子倏然深邃,眼底是深渊,是威慑,一字一句钝重道:“今夜上了昆仑之巅的,他们、妖魔、你,都逃不掉,白若一……你不能碰。”
君撷蓦然愕住,他想不透,苏夜这么爱这个人,怎么会独自赴死?
地下那么凉,怀里没个人能受得住吗?
苏夜笑笑道:“昆仑的墓冢并不是摆设,我以后会睡在那,但那棺椁并不宽敞,一个人睡还好,两个人太挤了。”
“…………”君撷没说话。
他有时候觉得苏夜同他一样,是个疯子,还是个痴情种,但有时候,他又觉得这个他研究了这个人那么多年,还是没摸透苏夜的心思。
从山腰御剑而来的修士越来越近,除了半山腰拦住修为不济的仙门弟子,苏夜并没有在必经之路上设下其他阻碍。
等他们到了山巅,就会看到苏夜和他们从不曾留意的君撷仙君沆瀣一气,那些曾经谩骂在苏夜身上的恶意言辞也会出现在君撷身上,想到这,苏夜莫名觉得舒服。
“君撷仙君,距圆月至少还有十几个时辰,本君先回去看看无色神剑锻地怎么样了,这里就交给你了。为了大局,你应该不会拒绝我吧?”
说完这话,苏夜一个转身消失在山巅,回了神殿。
君撷轻哼一声,他哪里不知道苏夜要去做什么,转眸看向前方,为首的身影已渐显面容,同时,那人也看见君撷。
那般惊讶做什么?
·
神殿的魔使都是君撷折扇上附着的犼魂所化,为了备战明日,他将犼魂收了,因此整个神殿空荡寂静。
他绕过七转八绕的廊庑,在莲池边看见钟续。
钟续倚坐在莲池边的石头上,没有任何活人该有的生命体征,只是木讷坐着,空洞的双目一瞬不移地盯着莲池中央那不曾盛放的菡萏。
苏夜抿唇倚柱站了会儿,然后抬手布下一个结界,将钟续和这一池菡萏笼罩其中。
这个结界是白若一曾经教他的,就算他被挫骨扬灰,死地渣滓都不剩,也不会影响这个结界的效果。
他转身就走,却被拉住衣袖。
钟续就站在他身边,一双空洞无魂的眸子落在他眼前,没有任何情绪。
苏夜犹豫着,还是颤着开口:“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万一呢?万一钟续体内强锁的魂灵凝聚着破碎,最后拼凑完整,他会不会活过来?
苏夜看着那双空洞毫无情绪的眸子,看了很久,从期待到失望,再到自嘲自己异想天开,都没有等到奇迹。
也好,无知无觉要比眼睁睁看着在乎的人离开自己幸福得多。
苏夜垂下长睫,就要走开,却被冰凉的躯体抱了个猝不及防。
他蓦地瞪大双眼,瞳孔颤着,他没有想到的,没有想到明明无所感知,谁人不认识,没有任何情绪的钟续会拥住他。
冰凉的躯体是毫无生息,明明只是个死人,却烫着了苏夜。
其实,钟续并不是一点感知都没有吧?他知道拥抱苏夜,知道等待叶上珠,说不定真的有一天恢复神志,哪怕只是活死人,只要还沾了个“活”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