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他以身侍魔(392)
不!
他不需要去指挥,他什么都不用做,那些妖魔与生俱来就会臣服在他面前,匍匐于他脚下,凭君遣策。
或许是明知逃不掉了,惧怕已经没有意义,有人掣出剑,掏出法器,不要命地扑上去,想要杀他;也有人指指点点,尽情啐骂,将罪状一一细数,加上不无恶意的评论,恨不得将这辈子会的脏话都唾完。
更多的人大约是后悔的,后悔来凑这热闹,后悔低估了魔君的实力,后悔盲目相信悯苍可以审判天下,惩治恶魔,护他们周全。
但都来不及了。
“苏夜!你……你要毁了这个世界吗?你怎么敢的!”
“魔头!那些妖兽魔兽是不是你召来的?!你……你……好歹毒!”
“刚刚要陈罪都是装的吧?受伤被俘都是苦肉计!他是为了将我们召集在此,请君入瓮!”
“大家不要怕他!我们一起上,一起铲除这魔头!”
“有本事光明正大打一架啊!找这些孽畜帮忙算什么本事?”
“我……我还不想死,我要出去,我要离开……”
上下嘴皮一碰,什么腔调都有,众生相便尽在眼前。
那些蛰伏在四周的妖魔很配合,苏夜不动,它们也不动,就像是千丝万绕的蛛网将苏夜捆绑住,他只要动弹了,千千万万的丝线就会牵动周遭妖魔,掀起一场狂虐的厮杀。
乍一看,所有人都觉得是苏夜在操控这些妖魔。
或许一开始,苏夜本能地想说:“我没有……”
但现在,不会……
他早该知道的,他说什么,他们都不会信。
天下那么多人,我恨得完吗?
他曾这样说过,他曾竭力控制自己,他不想恨的,他不想让自己的心脏屯满了恨意,再也装不下半分温情。
可是,抛弃、背叛、欺骗、冤枉、算计、步步为营、恩将仇报……
一件件,一桩桩,将他推入深渊。
钟续的死是一滴水,落进早已烹热的滚油,所有沉默忍受的表面平静都被打破,轰然炸起、迸开,如火石点燃,刹那的热浪冲击,足以掀翻一切。
苏夜只觉得耳边嗡然,眼前失色,他像是要聋了,那些人说的话缥缈起来,隔地很远,那些面目,他看不清……
“你该死的!两百年前就该死了!”
“众叛亲离,只能和那些丑陋的魔兽为伴,这样活着有意思吗?”视死如归的修士,指着他咒骂。
心脏那处疼地厉害,像是有什么张牙舞爪的恶鬼伸出尖锐的利爪,划开心室,钻了出来,很快,那团极端情绪就蔓延到四肢百骸。
五阴炽盛,所有极尽在意的情绪都被无限放大,放大到宿主若不有所行动,去实现心中渴望,就会被那些情绪逼疯,撕裂!
双眸阖上,复又睁开。
那仅剩的一点点落寞也被敛地一干二净,只余下一望无际的漠然和……炽恨。
他连恨意都是极致的。
“呵……”
苏夜像是松了口气,浑身都松了下来,目光逡巡,所极之处尸横遍地,血流漂杵,完好的尸体很少,更多的是一块块的,零碎的,碾成泥泞的,又或者是化成了血雾,无处不在。
苏夜曲着指节想去数,但没法儿数,也数不清。
后来,他挂起唇角,掀开獠牙,颀长的指节轻敲前额,染血的黑色长靴踱在血洼上,溅起水花来,迸出的血水渗进汉白玉石般的地砖,吃进了颜色,注定洗不白。
“……没错。”良久,他喑哑的嗓子才掀开,露出白森森的犬齿,似笑非笑地扫视所有人。
“是没什么意思……不如,你们陪我一起去地狱吧……”
那些修士虽说着狠话,但谁也不想真的死掉,他们竭力朝着唯一能庇佑他们的悯苍塔涌去,但七七四十九层的悯苍塔并不能容纳下所有人,更何况,塔内的人担心打开防御结界的那一刻,魔君就会冲进来,撕开獠牙,将他们搅碎。
塔外的人撞击着防御结界,塔内的人卖力地加固防御。
并不需要魔君亲自出手,他们就能扭打在一起,你刺我一剑,我捅你一刀,很快,彼此的利刃上都沾染了对方的鲜血。
而苏夜,他踩在那矗立在审判台中央象征着公平清正的獬豸雕像上,石雕上溅满了血,獬豸神兽阖上了眼皮。
公允不降悯苍,獬豸不归其位。
倏然,一片素麻翻飞,悯苍塔顶落下个人,顺带着冲破了结界。
众人一喜,推搡着,踩踏着,也狰狞着面目,将结界的裂口撕地更大,然后簇涌进塔内。
苏夜不急着收拾那些蝼蚁,阴鸷的目光逡巡了几圈,最终落在摔在血污里,断了腿,难以支撑起身体的雪朗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