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他以身侍魔(364)

作者:胥禾

雪朗怒极了,却拿捏不得,冷哼一声便走了出去。

小叶子还匍匐在地上,没有动弹,雪朗出去后,她才恍然回神,蹒跚着爬起来,转身要走,低垂着眉眼,始终不敢看苏夜。

背后传来苏夜的声音,她浑身一僵。

“我当年……是真的将你当作唯一的好朋友,我觉得那些年你也是真的把我当朋友的。”

闻言,小叶子心中触动,泪水滚淌下来,她忽然想转身,想挽回,想道歉,想弥补。

她想说:当年那句“快走”是真心的,是真希望他不要管自己,走得越远越好,不要入局……

“但小叶子已经死了……”

往事不堪难描摹,而今却悔当时错,都付昨日,莫回首……

·

苏夜被带到了漆黑阴暗的牢房。

他不知雪朗又要耍什么花样,但如今人为刀俎,他为鱼肉,他什么也做不了。

腕上是熟悉的困灵锁,他瞧着觉得好笑,其实就算没有困灵锁束缚,他也使不出半点灵力,昆仑有古怪,他除了忆起不堪的过往和噩魇,加上失去的那一滴心头血,一时半会儿不可能恢复修为。

冷静下来,他其实也没有那么蠢笨。

他明白被施了隐身咒的人早就潜伏在暗处,就等着他开启昆仑神殿,他们不是图谋神殿内的什么东西,否则在开启的那一刻就崭露头角了,他们是在等,等苏夜流出那滴心头血,等苏夜最为脆弱时,目的原来还是他啊。

乱七八糟的二十年人生中,他从来都是最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没想到还有被这么周密的计划算计的一天。

佯装的镇定在无人之时,顷刻崩塌。

特别是这间牢房很阴森,很可怖,像是前尘往事的岁月中总出现的黑暗狭小的柜子,将他塞进去,关起来,任由哀嚎,任由恳求,也始终无人理会。

柜子和牢房一样,落了锁。

小时候被母亲拽着胳膊剌开口子,活活放血;再大一点的时候,被同龄的孩子围堵在巷尾群殴,只因为他身份卑微;再后来,被春楼的娘子骂着诨话长大;又错信了看似面善的难民,险些被烹煮而食……

就算后来到了江南钟家,过上了锦衣玉食的日子,被小厮奴仆们喊一声“表少爷”,但其实包括他的姨母,他们背地里又是怎么说他的,他心中一清二楚。

后来,他认清了,自己大约真的就是那烂在泥里的污秽。

搭了个台子,唱了场戏,坐实了纨绔混账该有的模样,逃课、侮辱先生、躲避修炼、流连烟花巷陌……他干得一样不落。

现在又告诉他:你父亲是被冤死了,他死地很痛苦很憋屈,可是没人相信他,没人记得他的好;现如今,你也要步你父亲的后尘了,你不能为你父亲证明清白,也不能自证高洁,甚至你那可怜的母亲,都是因你的一时冲动而断送性命。

你不恨吗?

不恨吗?

怎么可能不恨呢?

想不通的事情,他一贯不愿意去多想,说是费脑子,但他心中清楚,他是在逃避,因为他无能为力。

不是谁都能成就一番伟业,不是谁都能成那乱世枭雄。

苏夜只当自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罢了,实际上,他也只想当个普通人。

可是,诱惑像是长在沼泽中的洁白花蕊,他若不去解救它,它就要沉入泥潭了,就要被弄脏了,就要万劫不复了。

可是,他若是踏足那沼泽,他也会陷下去。

自始至终他都清楚,那捧洁白如玉的花蕊是假的,是引诱他的幻象。

就算知道,他也不忍心,不忍心眼睁睁看着……而无能为力。

沉没在黑暗中,苏夜有些缺氧,周遭很安静,好像已经没有别的犯人了,又或者他被换了个笼子装起来,隔壁也没有之前看到的那个神裔。

或许……那个人浑身的血都流干了吧,再无价值了,便没了。

唯一柔弱的光芒是手腕上的冰绦,泛着淡淡蓝白色光晕,看着没有温度,却足以煨暖人心。

摩挲着手腕,他整颗心都是暖的。

他会努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只要他保持着生命体征,心态平和下去,远在千里之外的白若一就不会因为他而分心,就能专心地修补禁制,就能拯救他在乎的苍生了。

更重要的是,极北硕寒之地凶险异常,他不希望白若一因为分心而受伤。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渐近,模模糊糊的对话声不大,但在静谧如死水的牢狱之中,格外清晰。

“什么在发光?不是说今日的笼中,不让燃灯吗?”

“你可别冤枉我,我是按照塔主的吩咐,熄了所有的灯。”

“该不是那小子身上戴着的东西吧?会不会是什么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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