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中禽+番外(55)

作者:一枝安

“若陛下愿意,自然求之不得。”

“若朕不愿呢?”

郁白发现,一到这种时候,赵钧的自称又会变回那个冷冰冰的“朕”,仿佛是故意充气场一样。

“如果陛下不愿……”郁白拉长声调,“那我只好辜负单于一番盛情了。”

辜负个屁。你就知道辜负别人,怎么不知道还辜负朕呢。赵钧心里咕噜咕噜冒着脏话,转而想起乌楼罗那胆大包天的王八蛋已经被自己关进诏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心中方略感安慰。他抚了抚少年的脸庞:“不用管别人,想去哪里,朕带你去。”

郁白笑:“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扣弦,下沉,开弓——”

郁白其实有些恍惚。

生辰礼……没想到除了长姐,头一个正儿八经记着他生辰、给他送贺礼的竟然是赵钧。

——他原本以为那人会是自己未来的妻子的。

四舍五入,也算八九不离十。

长兄长姐都是父亲和嫡母最疼爱的,他们收到的礼物最多,郁白年纪小辈分低,又不受重视,几乎没多少人记得自己的生辰。父亲素来不管这些,嫡母偶尔提一句,郁白每每客气地说着“其实我自己也不记得了,有劳母亲记挂”这样的话搪塞过去,落得个母慈子孝的好名声,生辰便也无声无息地过去了。

……但,其实他记得比谁都清楚。

那是立冬之日,水始冰,地始冻,长河冰封,万物肃杀。塞北的冬天,比任何一个地方的冬天都冷,他就在这样寒冷的日子里睁开眼睛,懵懵懂懂地去看这个世界。

咻的一声,利箭破空,正中十环。

郁白望着那个明晃晃的红点,脑中忽然浮现了少年时候,躲在草堆后面看着父亲教大哥搭弓射箭时的场景。

家里不曾在衣食住行上薄待他,只是有些东西,是他永远无法拥有的。

他忽听赵钧道:“朕……我不像老四他们,武功文采都是父皇手把手教的。”

郁白有些愣,不知赵钧为何突然提起自己少年时候。他扭头看过去时,赵钧却已经极快地换了话题:“今年你生辰的时候,朕陪你放烟花。”

郁白踮起脚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赵钧额头上亲了一口,笑靥明朗:“不准反悔。”

第38章 黄粱一梦终须醒

乌楼罗的消失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各隐秘之地搅起层层波澜。遥远的西北胭城在血水中浸泡,新任的单于用刀枪奠定了自己的地位。极南之地的苗疆,蓝桥站在熟悉的寨门前,却是孤翼只影,那个曾将他视如己出的云姨死在了异乡的皇城。

一众人中,只有赵钧按兵不动,每天上朝批奏折、逮着不顺眼的大臣教训两顿,要不就是在书房在寝殿不拘什么地点地同郁白胡闹,日子惬意的神仙都不换。

当然,就像夜路走多了总会撞鬼,好日子过久了糟心事也该来了。

上哪儿给郁白找一个长姐——赵钧在琐事中抽空琢磨。毕竟信可以伪造,凭空造一个活生生的人却是麻烦。

“瞒得过一时,终究瞒不过一世,郁家一事也是他们咎由自取终究不是陛下的过错,陛下何妨趁郁公子如今尚未记起……”

赵钧知道李德海的意思。说到底,同定安侯勾结的是郁家老爷,下旨抄没郁家的是先帝,郁白能怪他不出手相助,却不能恨他是罪魁祸首。

事情进行到这里,还有挽回的余地。先下手为强,总比郁白问“陛下可要随”时搜肠刮肚的好。

赵钧慢慢地掀了一页书,道:“朕已经给了阿白一个美梦,不愿让阿白看着它破碎了。”

“美梦”——李德海垂首,默然不语。

黄粱一梦终须醒,无根无极本归尘。奈何总有人同这梦境纠缠,最终假梦也成真相,真相却如虚妄远去。

芙蓉花树后头,郁白竖起一根手指,示意凤十一闭嘴。

凤十一会意,老老实实缩成一只鹌鹑,却越听越不对劲,几乎浑身汗毛倒竖——这几个碎嘴子小太监叨咕什么呢?

什么叫“陛下专宠男妾、以至后宫无人”,什么叫“堂堂七尺男儿、自甘堕落狐媚惑主”?竟然还有什么“郁家这是造了什么孽,有这么个不孝子孙”?再传下去,岂不是郁家那些陈年旧事都要翻个底朝天?

凤十一胆战心惊转头:“阿白……”

郁白无所谓地耸耸肩:“好久没听过相声了,难得有人说的这么好听。”

我的祖宗,这是哪门子的相声哎——凤十一内心煎熬,深觉这样的流言再多下去,自己就离掉脑袋的那一天不远了。他忽听郁白道:“而且他们说的也对。”

当初既然接过了赵钧的香囊,这些后果他早想得到。他自己知道自己是被赵钧勾动了心肠,然而在不知所以的宫人和外界看来,自己才是狐媚惑主的那一个。常人眼中,以男子之身服侍皇帝本就有违伦常,何况是自己这样无权无势之人,没给他扣什么黄河水患、泰山地震这样的黑锅就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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