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中禽+番外(138)

作者:一枝安

他未曾忘记自己所受的痛苦。他曾经那么渴望逃离深宫,逃离这个叫赵钧的人,不曾一次满怀恶意地希望这个皇帝早日驾鹤西去,为什么今日又心急如焚地担忧他的病情?

他这样做算什么?这真的还是他自己吗?

眼下的情景,真的还是他苦苦求索得来的自由吗?

反正赵钧已经没有生命危险,自己多看他一眼少看他一眼对他的痊愈也没有影响,不急着这一时半刻——郁白心理建设完毕,索性倚着门框发起呆来。

容寸心诊病时不喜打扰,因此这屋子只有他和赵钧两人,没有人能来打扰他这毫无道理的发呆。他就在雨打枫林的沙沙声中抱臂静思,偶尔借着数灯花的契机,骗人又骗己地拿余光瞄一眼赵钧。点点雨声敲的他心烦意乱,他索性闭上了眼睛,任黑暗包裹自己。

他素来不是喜欢逃避的人,然而这一刻,他却不想再直面自己了。

也许是今日太过疲惫,他不过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困意上涌,神思便混沌起来。

周身轻飘飘的好似在云端,郁白勉力睁开眼睛,在看到眼前景物时愣了一下。

这是……御书房?自己怎么来到了这里。

郁白揉揉眼睛,只见四下景物分外熟悉,而那紫檀木书案后正站着一人提笔作画,全神贯注的模样,似是全然未注意到他的到来。他便也不客气地凑上去,想要瞧瞧这人画什么画的这般出神。

然而这一瞧却是愣了。那画上的少年一身劲装,黑发高束,带着笑意的双眸好似天边皎皎明月。他左手持剑,右手牵了匹丰神俊朗的白马,不是他又是哪个?

霜毫笔勾勒完那飞扬的发丝,赵钧却没有放下笔,只端详着那幅画作,轻声问道:“阿白,你看我画的像么?”

不像,一点也不像。郁白撇撇嘴,这鼻子给自己画的这么歪,脸还胖了一圈,像只拍扁了的面团,跟自己哪有半分相似,说是那贺念白还差不多。

他正要答话,却陡然看见窗外枯萎凋谢的蔷薇。

一股寒意硬生生冲进他天灵盖,将他全身都冻住了。

他眼睁睁看着赵钧叹了口气,搁下笔,慢慢将画像卷了起来:“你若是在,肯定要说我画的不像。也是,你那么好看,一幅画怎么画的出来。”

知道还问。郁白心中吐槽,思绪却不由自主地跟着赵钧走了。

赵钧不知想起了什么,露出的笑泛着些微苦涩:“我这些日子白白画了这么多幅画像,却越来越记不得你的样子了。你也是狠心,这么多天,春天过了,冬天过了,却总不肯到我梦里来瞧一瞧,怕是还记恨着我吧。”

郁白看着,心中竟也有些莫名的悲凉,然而却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他默默看着赵钧打开匣子,将最新的这幅画作小心放到最上面,里面赫然是几十卷新旧不一的画轴,最里面的一个已经泛起了黄。

赵钧轻轻摩挲着木匣子光滑的表皮,不知是问与何人听:“一别多日,你还记得我吗,阿白?”

……我记得你啊。郁白张了张嘴,下意识答道:“我……”

一阵天旋地转,踩在云端的飘渺之感不知何时消退,郁白猝然惊醒,险些跌倒在坚硬的地板上。

逐渐清晰的视野里,那盏灯花依旧在扑簌簌地跳跃。郁白盯着它出了会儿神,才恍然明白自己回到了现实,回到了雨中的枫叶山庄。

他忽地听到有人在低声说着什么。

——是赵钧的声音?

心跳渐渐平复下来,郁白定了定神,走到赵钧床边,果然听到赵钧在低声说着什么。

造孽哦,他一心发呆做梦,差点忘了这是个重病号,需要时不时倒口水掖掖被子啥的。郁白深深呼了口气,迅速说服自己人命要紧,旋即俯下身去听赵钧的需求:“我在,你要什么?喝水吗?”

赵钧眼睛半睁不睁,声音虚无缥缈:“我要……阿白。”

哦?郁白随口敷衍:“哪个阿白呀?”

“就……就一个阿白。”赵钧不能分辨出复杂的语气,只知道顺着问题茫然重复,“只要一个阿白……我只有一个阿白。”

作者有话说:

很久很久之前,有一个狗皇帝,他强行把一个阿白困在身边,虽然他并不穷,但他非常吝啬,不舍得给阿白自由。一天,狗皇帝路过桃叶郡,一不小心把阿白掉到了白玉京里。

没有了阿白我该怎么办呢?想到这儿,狗皇帝忍不住坐在白玉京外头哭了起来。

这时,白玉京的神仙出现了,他了解了事情原委,觉得狗皇帝真的非常狗,于是问他:“年轻的皇帝哟,你掉的是这个金阿白,还是这个银阿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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