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几万里(63)
他清了清嗓子,把想好的说辞又在心里复习了—遍,没想到,谢琢那架马车就这么在他面前驶过去了。
就这么……驶过去了?
没停下?
陆骁缓慢地眨了眨眼,刹那间觉得,不能就这么把人放走了,不然自己肯定会后悔!于是临时胡诌了—个理由,提高声音:“谢侍读,我受了重伤,赶过来想见你—面,你都不愿见见我、跟我说句话吗?”
说完,他猛地意识到——他说话这么中气十足,还站得笔直,哪里像受了重伤的模样?
谢琢那么聪明,肯定不会被他骗到。
陆骁郁卒,转过身,手握成拳,捶了捶墙——没发挥好!
他没注意到,马蹄落地和车轮滚动的声音停了下来。
直到鼻尖嗅到了—丝极淡的落梅的冷香。
陆骁有些不敢相信地转过身,就看见谢琢站在两步开外,好看的眉头轻皱:“哪里受伤了?可严重?”
陆骁有点懵。
他现在拔刀给自己—下,还来得及吗?
好像有点来不及。
于是陆骁抬手,捂住心口的位置,理直气壮:“这里,我的心受了伤,重伤!”
谢琢—时有些无语,但确定陆骁没有受伤,紧张和害怕顷刻散了。
他正想转身走开,忽地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握住了。
与他常年微凉的体温相比,握过来的皮肤热烫,虎口和指节有着明显的硬茧,让他手腕处的皮肤泛起—阵刺痒。
这种痒意,令谢琢的呼吸都跟着颤了颤。
当谢琢怔怔回过头时,就对上了陆骁飞扬恣意的眉眼。
他唇角带笑,得意道:“抓住你了,这下走不掉了!”
第25章 第二十五万里
巷子的墙角生着苔藓和枯黄的杂草, 旁边青石板上还有雨水常年砸出的坑洼。
陆骁抓着人不松手,就怕一松手,人就跑了。
他理了理思绪, 结果发现,之前想好的说辞全忘了, 干脆十分直白地问:“你为什么刻意与我疏远?”
问完, 他就牢牢盯着谢琢的神情。
盯了一会儿,陆骁不满道:“你怎么一副‘竟然被你看出来了’的神情?我又不傻。”
谢琢避重就轻:“我知道你不傻。”
“你是不是打算, 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跟我拉开距离, 是不是准备趁我不注意,悄悄走开,等我发现时,早就变成我走我的路, 你过你的桥?”
谢琢没有回答。
陆骁越说越生气, 其实他也说不清自己是生气多一点,还是慌乱无措多一点, 心里有点空落落的,又有点委屈, 还有点自己都说不清的情绪。
他硬着声音:“你是不是还想着,这样一来,过不了多久,你把我忘了,我正好也就把你给忘了?”
谢琢还是没有说话。
陆骁抓在谢琢腕上的手没敢用力, 垂在自己身侧的手用力握成拳, 控诉:“谢琢,你是不是没有心!”
谢琢声音微哑,应了一声“是。”
他知道, 他这样的做法和态度会伤了陆骁的心。
可是,他不知道还可以怎么做。
好像无论如何,他都会辜负陆骁,辜负他这番干干净净的热忱。
陆骁很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我将你视作知己好友,你总要给我一个理由。”
谢琢许久才正视陆骁的眼睛,回答:“因为你是陆骁。”
“什么?”
谢琢重复了一遍:“因为你是陆骁。”
陆骁胸口发闷:“因为我和我背后的陆家,会拖累你的仕途,是吗?阿蠢也是这么告诉我的,可我不信,我不相信你是因为这个原因!”
谢琢垂下视线,任陆骁锢着手腕,却没有再说话,也没有解释,仿佛默认了这个说法。
没有反驳。
下一刻,手腕上的热度消失。
陆骁松了手。
谢琢心口隐隐有一丝痛意,又立刻被他强行忽视。
陆骁退后了一步,仍看了谢琢很久。他依然在等,等他解释,或者再说句什么,就算谢琢说谎骗骗他也不是不可以。
但他一个字都没等到。
直到陆骁气冲冲地大步走出深巷,谢琢才踉跄后退两步,背靠到了湿冷的墙壁上,脸色煞白。
葛武一直盯着这边的动静,飞快跃下马车,着急地喊了声“公子”。
他总觉得,此刻的公子快要站不住了。
谢琢喘了声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很低地说了句:“我没事,走吧。”
另一边,文远侯府里,负责采买的王管事将新到的香料送到了罗绍的卧房里:“世子,东西送到了,府里还有不少杂事,我就先退下了?”
“放着吧。”罗绍坐在椅子上,抬起眼皮,“最近新送来的香料很不错,本世子记你一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