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月之殇(56)
蓉花站在那隔岸边上,沉默着缓缓地一件一件脱下衣服。缠绵的夜风包裹住她的肌肤,然后她扑通一声--投入水面……
残爱的纠结。
我挣扎着从梦里醒来,逃离涟漪四散往来的光照怆然,竭力张开眼帘。
而蓉花纵身投入河流的残片还清晰滞留脑海。眼底闪过清辉。
我倒下去的那一刻,只看到天空失去了所有的颜色,只有纷纭的红色花瓣弥漫开来,却没有看到朝雪与冰馨的身影,峦劫苍白的脸色,任何一个枫林之乡村民的样子,我向黑暗幽深的红色洞倒下去。
如一棵喝下梦婆汤的树,安静地倒下去。
我希望自己是倒在心爱的人的怀中,那样岁月喀嚓喀嚓磨蚀着齿轮,重复轮回之后,我会顺沿着怀抱里的温暖印迹,回到爱人的身边。
我掉入了深邃的洞中,却并不是遁入死亡一般全无直觉。而是深浅不一的意识残片自觉汇聚在一起,激流一样冲噬着我固守喜怒哀乐不被看穿的堤岸。
可是,意识的匣子在一刹那间遽然打开,我被飞驰的一幕一幕温暖记忆催醒。
世界被一片绚烂的红色笼罩,周围顿时失去任何别样的光线与质地,我踩在柔软的类似云朵的物体上,如同站在彻底落满大雪的辽阔的旷野,没有方向,没有声响,只身一人的寂寞。
我不知道这对与否,我自觉仍然保持着清醒的头脑,逻辑的保全合理思考,坚定的认为这只是一个梦境。
这,只是一个梦境,我想,梦醒来,这深而压迫心脏的寂寞与孤独也便随之全然消散。
锦……
我突然听到一个缥缈的声音叫我的名字,那声音像是从天上飘下的杨花,绵软的落下来。
锦……
我侧耳倾听,却无法辨别传来声音的方向,或者说,那声音是从天幕上坠落下来或者从地底泛涌而出的。我张望四面八方,只有浸透空气一样单调的红色。
你是谁,你在哪里?我不住寻问,你是谁?
锦,往前走,走来,你会见到我的……
我对她的话半信半疑,却又不知所措。我不知这里是否暗藏着玄机。
锦,往前走,走来,你会见到我的……
那缥缈的声音又重复回在我的耳边,我寻觅不到她的踪迹,如同浓浓氤氲的大雾将我困在深邃山谷中,那茫茫声音就像从山谷上空渗透下来的水滴。
我听闻到自己浅浅的呼吸声,如游在柔软水沙里的鱼。这是梦境,因为我的心跳不再激愤如鹿撞。
我俯首看到自己露的脚,披散在身上雪色的白袍,与银色的长发如水藻般铺落下来,静谧舒适的温存,那绵软的声音再次呼唤我……
锦……往前走……走来……
我告诉自己,梦醒来一切都会消散的,我轻轻地挪动脚步,像是踩着生命枝头的甘露,缓慢地往前走,视线却渐渐清晰起来,如同钻出弥漫天地的大雾,桃花凋落的尽头,我望到一个抚琴的女子坐在桃花瓣之中。
轻纱却包裹住她整张脸,覆盖她整个妖娆百媚生的华丽身姿。月色含羞的肌肤透过轻纱朦胧显露出来,美如沉香绢画。
她右边是一条瀑布般倾落而下的围帐,从半空铺落下来,铺在柔软的地上然后绵延如一条血色红毯。左边伫立着一个透明宽径的大水瓶,里面注满澄澈的水。
我光脚蹑足地走近她身边,袅袅的琴声如散落的桃花簌簌落满我的肩膀。她没有抬头看我,仿佛只是沉浸在自己孤僻的世界,不过也许,她是在用琴声向我表达许多莫可名状的意思。我静静倾听。
琴声清脆,如折断初新生的柳枝一样清脆,却总是留有剪不断的余音,牵动着我的每一根神经延伸起伏,像是晨曦的雾中有一只鸟儿鸣叫着又或你,你只会蹑足深入,四处寻觅。
我想起子莲的琴声柔媚多姿,蓉花的琴声婉转温,却无法企及她的琴声--充满又或,让人孤身深入却不得猜透。
一曲终了,桃花四散开来。
你是谁?我走上前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锦……你可知道我身边的花是什么花?
她没有理会我的疑惑,继续抚琴而奏,她的嘴角也没有熠动,却依旧发出缥缈的声音。
我着眼注视那些艳丽的花朵,甚至是不加思索地回答道,是三月桃花。
她停止抚琴,余音如同一条阳光下潺潺流淌的溪水,穿越森林核心,渐远渐逝。
她尖锐地讪笑一声,锦,你往往被事的表象所蒙蔽,生命也是如此,往往给人最简单至极的假设,我们却依旧以为它是复杂不凡。不是生命曾欺骗过你,而是你自己欺骗过自己。
我雾里看花一样听她说的话。她抬起左手轻轻挥动衣袖,锦,你再看那些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