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叶潼成为朋友的第二天，叶潼就跟随颜烬离开了。

颜烬带领士兵们去讨伐焰国，叶潼也去了。叶潼是士兵里唯一的孩子。他的固执却无法动摇。临走时叶潼仰起头站在我面前，额头上的短发被风吹拂，他单纯干净地笑起来，对我说，锦，我很快就会回来找你的，没有我你会寂寞吗？我没有劝他，对他点点头，却忧伤地看着他。锦，叶潼说，在那颗梨树下等我……叶潼看到我的眼神，没有说话。转过身去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多想，把他搂在怀里，轻轻摇晃。他是个让我心疼的孩子。可是，我要让他坚强。因为叶潼说他会回来。

望着叶潼离去的身影，我在心里默念，叶潼，我等你回来。

叶潼却没有再回来。断月涯再也没有叶潼晃动的身影了。那棵千万年屹立在山崖边，苍老亦精怪的枫树上，也没有一个孩子站在树桠上人小鬼大的喊我锦同我做朋友了。

时间仓皇地过去了好久，恍如一梦好多年。我回想起那张可爱的脸庞，那倔强却单纯的性格，那不被世俗玷染的纯真心灵，在我的生命里无情地飞逝过去，只留下一点一滴滑落过回忆的伤痕。

我知道已不能够再等待，天地无常的变化，风起云涌，终究也逃不过命运的无常悲欢。

全部的顾虑只是对胜利夙愿，我们要去面对，最后的强敌。

我告诉未泱，峦劫，朝雪，以及枫林之乡所有的村民：后天，我们将起程，去焰国王城。

顿时，所有人停滞下来，仿佛时光定格。紧接着雷鸣声震动整个枫林之乡。

对战争胜利的灼热呼喊声漫过天际，每个人都抱着强而有力的信念，向我恭敬俯首，向我呼喊。

峦劫站在烽台上高举绿色光芒四射的法杖，大风凛冽，扬起他绚烂火焰一样的战袍。召唤起所有人的斗魂。我俯望着斗志高昂的村民，那抗拒残忍命运的勇气与决心，如从黑色云朵的罅细里渗透下来的阳光。

谁都心知肚明去往焰国王城的概念，想象不到的危险可能四面埋伏，生命也可能会不经意地消失掉。因为谁也猜想不到辽澈会用何阴谋手段。可是枫林之乡所有的村民都没有退缩，他们甘愿为天下自由放弃一切。

我告诉他们：天下自由是你们自己争取的，而不是我给予的。

那面沾过血迹的枫鸢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呼啸不息，天空里的云朵翻滚如咆哮的海水。

峦劫，你不等待她回来吗？

锦，我的法杖告诉我，她一直在某个地方某个时刻，徘徊着等待我们。我们必定与她相逢。

昨夜梦里，我梦见到她像一只＊＊＊＊＊在月光下的鱼人，在河岸边浅吟歌唱，不语地望着我，潸然泪下，流下的眼泪砸落在平静的月影，然后她纵身跃入水面，破碎的月光粼粼不止地波荡。

峦劫矗立在断月崖边仰起头，凛冽的风吹过他的长发。落寂而萧索。

诗落，你到底在哪里，那美丽的人鱼为何泪流满面，我们何时才会相见？

临行之夜，我们一同祭拜了步遥和辽澈，子莲和蓉花，还有许多被命运手指捏碎的村民。焚香升起的青烟四处弥漫，枫鸢的哀鸣声浸透凄凉的夜色。

我们躬身向离去的人哀悼，一段段心酸往事浮现在眼前。我们没有哭泣，而告诉他们，他们未了的自由梦想即将来临，哪怕困难重重，黑色曼陀罗的爪牙遍布全身。我们甘愿为此牺牲一切，仅仅为了光明温暖的爱，为了永恒光明的自由。

落月/启程

第二十一章：落月/启程

峦劫低缓顿重的箜篌声迎面扑打穿透膛，翻飞在心脏里的冰凌疼痛碰撞。朝雪应声迸发，仿佛山顶上溶解的坚硬冰雪，激流无可抵挡，嘹亮歌唱：

清晨的阳光，夜风里的月儿

飘向远处的云，离我远去的爱人

黑色曼陀罗来到之前

请带上头颅，带上灵魂

带上空前绝后，为你流下的绝望

天涯寂寞，终究只是残念

我随你而飘落，我随你而飞翔

微笑迎来自由的火种，燃过我的躯体

只留下，那眉梢下的眼泪

在为哪段，哪个人，反复吟唱

吟唱随风飘远的千古仇

爱恨别离

……

我告别了，夜空里的父母亲和婆婆，一张张慈爱的面容，如绽在水里的涟漪般悄然消散。

我告别了，童年醒来的梦，和自己想要的平淡生活。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在等待，等待我，解救出它的轮廓和质地。道路辗转的回响，回在耳边。

我在黑暗里不停摸索向前。一路向前。

摸索向前。希望邂逅落月国白色莲花开放，希望遇到青草上的绒马自由飞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