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武将太闹腾了，而且各有各的主意，谁也说服不了谁。以前的蔺恭如是怎么摆平这帮自以为是的家伙的？

“都别争了。”他勉为其难听了半/柱/香/功/夫，委实听不下去了，一拍桌，营帐中嗡嗡鸣鸣的声音登时弱了下去。

蔺恭如环视一圈，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既然当初商定了从修好的栈道绕背去山谷里，现下栈道还有三日即成，就按照原本的排布去做。大家急于遵从圣旨，早日凯旋还乡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琦国人狡猾奸险，山谷里又多茂密丛林，若是正面进攻被他们中途伏击，只会折损兵力。我军虽有一万八千余人，在山谷里终究不如平原，全面施展开来的机会不大。我的意见，还是徐图缓进，不要中途更改战策。”

嗡嗡声稍微起来一点，又很快压了下去。

主将已然发话，况且蔺恭如自任征北大将军来未尝败仗，他说的话便等同金口玉言，纵然皇帝也会礼让三分。

计策便这么定了，一干人围在一起，对着桌上最新描绘出来的路观图开始分布各自麾下兵力。

邹平昌方才在争论战策时一直没有说话，待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路观图上后，他凑至蔺恭如身边，道：“将军。”

蔺恭如眼睛不离路观图，嗯了一声。

“将军把晏殊离拷在主帐中，多日来好吃好喝供着他，却只字不提从他口中有否获得情报。将军，走栈道进攻确实是个稳妥的法子，但若是能撬动晏殊离的口，逼他吐出有用信息，定会大大缩短我军进攻的时日，对皇上亦有个漂亮的交待。”

他总在有意无意的提醒蔺恭如对晏殊离用刑逼供。

蔺恭如皱起眉，心头胡乱转动着搪塞之词。

“晏殊离这人是个硬骨头，将军就算对他再多温情，亦无法劝他变节。还不如趁他尚有利用时机，将他所知情报悉数套出来。倘若他宁死不说——”

邹平昌眼底冒过一抹精光，“属下建议将人头颅割下，就挂在启屏谷的入口处！让那些抱头鼠窜的贼人看看他们尊崇的将军下场，吓破了胆子就再无抵抗的勇气！”

蔺恭如:“……”

这个法子确实是狠，打击敌方士气令人一蹶不振。

但他不想用。

岂止不想用，他前几日送叶有凌出去，叶有凌暗示他派人检查一下晏殊离身上的镣铐时，他面上点头称是，转背却将这个建议扔到脑后。

晏殊离从什么人的帮助下已然解开了镣铐，他等着他自行逃走的那一刻。

那个玄甲将军身上有血红色莲花印记，他决计不会让他再死在自己手里。

他道：“玉兰山庄的人还在军中作客呢。就算是要做这种狠辣之事，最好也避着点人。他们是江湖中人，重义气讲情谊，不比我们粗糙，别叫他们看低了眼去。”

——这几日他借故商议军情，都自动自发移到邹平昌帐子里来办公了，以晏殊离的身手，放倒他军帐前几个守卫巡逻的，偷偷摸摸溜出去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他居然迟迟不动，他在等什么？

“玉兰山庄那些人同我们又不宿在一处，他们只是来修兵器的，怎么会过问军事？将军莫在这等大事上心慈……”

“吃饭了吃饭了，诸位将军，先停下来喘口气，用点饭食再继续吧。”

几名伙头兵端着一盆盆热气腾腾饭菜进得帐来，营帐里立时飘满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

蔺恭如抓紧机会，逃开邹平昌的步步紧逼：“先用饭，用完饭再说。”

随着饭菜端上来的还有厨房里自己酿造的果子酒，搀着启屏原清冽的井水，入口即化，香洌扑鼻。

那邹平昌几度得不到蔺恭如正面回复，心头忿忿；想要当众大声异议，又慑于蔺恭如多年积威。这饭菜和酒水纵然可口，却是食不知味，吃了几口便不快的放下。

其余将士秉承着军中作风，风卷残云的飞快吃着晚饭，夹杂着几句未曾中断的讨论声，很快便将端上来的饭食一扫而空。

蔺恭如亦随着众人用了不少饭菜酒水，并未察觉丝毫不妥之处。

直到他忽然觉得始终充斥在军帐中的嗡嗡声，不知何时低了下去，最后竟至了一片死寂。

蔺恭如抬起头，赫然发现军帐中除他之外的其他人，竟是一个个靠坐在附近的地上昏睡了过去。

脑中一个激灵，陡然间明白了一切，他终于知道晏殊离在等什么了。

就在同一时刻，帘帐外传来好几阵急促的跑动声，还有大声敲锣示警的声音：“来人！快来人救火！！军中失火了！！！”

紧接着，蔺恭如就嗅到了空气中传来的浓浓硫磺味和干草燃烧的气息，裹着潮润的空气热乎乎扑进营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