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法？

什么阵法？

心头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蔺恭如暗中捏紧了手掌。他身上没有兵器，方才慌不择路，也就来得及抓了几把小石子在手里，真正要同凛枭打起来，算得上是赤手空拳。

更何况，顾俭……

顾俭他定然是帮着他的。

最好是能够趁着那家伙正喘咳不止的时候，先下手为强；只要占到了先机，说不定还能挟持着他闯出去——

心念电转，蔺恭如抬脚就要朝捂着胸口咳喘的男人冲过去。

谁知道他快，凛枭更快。

也不见那戴狐狸面具的男人如何动作，仿佛只是口唇微动，念了几句不知所云的咒语。

蔺恭如脚底地面骤然浮现出一个闪烁着光芒的阴阳八卦阵，恰恰将他困在中央，两脚分踏在太阴太阳两极里。蔺恭如心知要糟，拔腿就要闯出去，两只脚却仿若生了根般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又惊又怒，“这是什么妖法！”

他依稀记得，在凛家那本古书上，好似有看过这类阴阳术阵的描述。

当时书上语焉不详，并未明确指出术阵的做法和用途，仅是寥寥几笔带过，书言“此乃起死回生、夺命伤人之禁术”。因为定义太过模糊，他还特意看过好几眼，不解既然是“起死回生”，又何来“夺命伤人”？

但此时，看见凛枭在眼前不断剧烈的咳喘，一次比一次往外吐出更多鲜血；自己却被困在术阵里动弹不得，他忽然有了个模糊的猜想。

這点猜想，大概顾俭也想到了，他蓦地抬头朝他望过来，眼神直勾勾的，不回避也不躲闪的同他对视。

蔺恭如在他眼底看到了同自己一样的神色。

蔺恭如心底一热，又骤然一寒。

他愣怔怔的问：“……顾俭，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影卫张了张嘴，没有说得出话来。

被扔在这座给凛家少主修行所建的阴阳术屋里，被迫修习他们的武学，练就他们的心法，背诵他们的口诀和他们的奇门遁甲，一步一步越来越像凛家要打造的那个家主，是不是就为了有朝一日，在真正的凛家少主有难时，能够以命换命？

果然就像他猜想的那样，他是个原原本本，真正意义上的替身——

一阵电流酥麻感，从脚底蹿升上来，双脚犹如灌了铅般沉重。

蔺恭如无法挪动脚步，勉强抬起头，看见对面咳喘着的凛枭，慢慢止住了咯血，一双妖异的狐狸眼，隔着三丈的距离冷冷打量自己。

他忽然觉得喉口发痒，清了清嗓子，却是咳出了一口殷红。

蔺恭如边咳，边望向一旁呆呆站着的顾俭，他也不知道自己发什么疯，这种紧要关头想着的不是如何脱身，竟然是傻愣愣的追问那个一心在别人身上的影卫，问他：“你陪着我这么久……你是故意将错就错……？”

顾俭扶着凛枭的手，又开始轻微发起颤来。

凛枭敏锐的察觉到了影卫内心的动摇，尖锐的提高了嗓音，既是说给蔺恭如，更是说给顾俭的警诫：“你以为将你平白无故养在我凛家的修炼圣地，教你武学心法，供你好吃好喝，当真是有捡来的便宜？”

蔺恭如目不转睛，只盯着顾俭发呆。

“我命中有天劫，这灾必须有精通凛家家学之人替我挡过，不然便要同我那死鬼老爹一样，死在最壮年的时候。”话语中渐渐有了阴惻之意，“正愁没人替死，就在角落里发现昏迷不醒的你。这岂不是天意？？”

蔺恭如便连身体也开始缓慢爬上了岩石般坚硬的感觉，嗅觉开始渐渐失灵，闻不到自己一口接一口吐出来的血腥味。

这邪阵真是好生厉害。他想，心里惋惜自己刚刚有所长进的时候，就要替死而亡；眼角余光看见顾俭，又觉得一阵放松。

幸好，至少他死了，顾俭就不用死。

顾俭忽然松开了凛枭，低声道：“凛家家学，属下自先主人身上，亦学到了七八成。”

凛枭失去他的撑持，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他稳住自己身形，听见顾俭将接下来的话平静的说完，就像初次见面他对他说“生死不离”一般。

顾俭说：“这个冒牌少主，根基有限，所学最多不过五六。若是拿他给少主抵命，只怕阵法耗尽，尚不足挡住少主灾劫。”

他抱紧了怀里一直紧紧护着的那块长生牌位，忽然转过脸来，对凛枭微微笑了笑：“——顾俭这条命，是少主给的。”

凛枭醒悟过来他要做什么，眼眸微微瞪大，面具下的脸色几度变幻。

顾俭从他变幻多端的眼神里读出他心里所想，——他所说没错，阴阳术阵里那个人，顶多是个半吊子，用他充数来祭天，只怕抵不过这个劫。但是顾俭也很可惜，毕竟是老头子亲手培养出来的第一影卫，留在身边日后还能派上其他更多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