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真的面对面地站在自己的克隆人面前, 白齐才知道他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

面前的克隆人也是个活生生的个体，而且因为某种冥冥之中存在着的共鸣, 他对那个体所感受到的怨恨、黑暗、绝望等等各种这样那样的负面情绪几乎感同身受。

他发现他似乎并没有那个资格去轻易地决定他的结局。

可是让这样一个看起来已经丧失了理智的实验体跑到外面的世界去又明显是不理智的。

即使他不杀了他, 他大概也只能永远地活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囚笼里，永远不可能像正常的人类一样站到太阳底下去享受阳光的照拂。

白齐不可避免地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之中。

只是也正是这时，原本一直压低的头颅突然抬了起来。

宫茉月也是这个时候第一次看清楚了对方的整张脸。

同样的金色凤眸, 却没有白齐那样犹如曜日一般的神采, 有的是黯淡和空洞, 明明是那样象征光明的色彩，给人的感觉却更像是能吞噬灵魂的黑洞，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被吸进去，与那双眼眸的主人一同堕入深渊一般。

就是这样一双眼睛，起初在察觉到这个空间里出现了除他以外的生物时, 第一时间就被汹涌的愤怒所占据，周身的气息也瞬间变得暴虐起来。

“啊啊啊啊啊......”

从他口中发出的似愤怒却又只有单调的一个字符的嘶吼，若是换作其他人应该已经无法忍受了，可是白齐和宫茉月毕竟不是一般人。

即使对方身上爆发的气势再惊人，也无法成功地震慑到他们。

此时此刻不要说白齐了，宫茉月想如果换作是她的话，她大概也没有办法做到内心毫无波澜地手刃一个长得跟白齐一模一样的人。

就在宫茉月觉得他会继续这样像野兽般的对他们发出警告甚至出手时，对方却又突然奇迹般地安静了下来。

原本没有焦距的视线更是定格在了白齐的身上，更准确地是脸上，然后不动了。

空洞的金眸里也渐渐地出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或许说像被希望点燃了一般有些夸张了，但是事实就是他的眼里的确出现了类似的情绪。

“f......fath......father......。"

宫茉月明显地感觉到，在对方说出这个词时，原本握着她的手一顿，很明显地传达了这只手的主人此时内心受到了怎样的震荡。

还没有拿下那个塞在耳朵里的翻译器的她自然也听明白了，那个词是“父亲”的意思。

白齐做梦也没料到眼前看起来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的克隆人会在看到他的时候奇迹般地恢复了神智，而且还对着他喊出了这样的称呼。

就似冥冥之中的安排一样。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有这样的果也是他当年种下的因。

他既是用他的基因创造出来的，说他是他的“父亲”并不过分。

在对方那对他的“称呼”中意识到这一点的白齐此时毫无疑问地更加动摇了。

“father......”

得不到白齐回应的克隆体再次重复了一次这个词，从生疏到熟练。

眼中原本的绝望被一种懵懵懂懂的情绪所取代。

就是宫茉月都能感觉到对方对于白齐的希翼。

“下不了手呢。”

宫茉月抬头看向身边脸上的神色一直充满了挣扎的白齐，开口说出了他的心声。

“......”与她的视线交织在一起的白齐张了张嘴，却发现此时的自己并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此刻复杂的心情。

感情寡淡的他除了爱上宫茉月这件事之外，难得地又遇到了让他心情无法平静的事情。

“把他带回去吧，只要能得到正确的引导，我相信他也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的。”

宫茉月擅作主张地做出了决定。

仔细想想，眼前的克隆体成为这样的存在也不是他自己能够选择的，在那些毫无底线的科学家面前，他同样也是受害者。

杀戮也不过是他自我保护的手段而已，而那些因此丧命的科学家更是咎由自取，只要他往后愿意向上，为什么不能得到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而且他们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那种寻常人的善恶观可束缚不了他们。

在宫茉月的眼中只要白齐自己都愿意接受他了，那么怎样都可以不是吗。

宫茉月以为白齐会点头或者拒绝，却没想到他纠结着问出的却是这样的问题。

“你不介意吗？”

“我为什么要介意？”宫茉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要这样问，她有什么好介意的，真正有权利决定这个克隆体的未来的，不正是白齐自己么。

“只是我若真的承认他的话，作为他‘父亲’的未婚妻的你，不就是他的‘娘亲’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