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徽蹲下身子，将空着的手伸向河流，头低下去，双唇碰到河水，凉意顺着喉咙流向胸腔。

她要接着往下走，一夜过去了，她失踪的消息肯定已经传遍了寨子。寨主若是不想让虏人的事儿传出去，现在定然会加派人手搜山。

许清徽捡起地上的树枝，拄着伤脚往前走去。

她对这座山的熟悉程度肯定不如寨子里的人，自己若是躲起来，绝对会被发现，还不如就此赌一把，赌她能不能跑出去。

许清徽狠咬在下唇，忍着伤痛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山中无人收拾，到了春天这落叶也仍是铺了满地，脚踩在上面，发出细细碎碎的声音。

不对！

许清徽的脚猛地顿住，轻蹙秀眉，侧耳凝神听着动静。

周围都安静了下来，树被山风吹着发出簌簌的声音，可那声音的后头，却好似混杂着其他。

明明她的脚步已经停下来了，听着如此轻重有节奏，绝非小动物走动的声音。

有人来了！许清徽双眸瞪大，扔了手里拿着的枝干，想往河的下游走去。那声音越发近了，不似从一个方向来的，而是四面八方包围住许清徽，不断地朝她逼近。

许清徽觉得自己无路可走，无论往前往后都可能碰上来找她的人，她偏头看向河水，看那清澈的水上染着碎金，一片绚烂。

只能如此了。

许清徽将手中的玉珠含入口中，像一尾鱼一样跃入水中。

春天上京的水刚融，水流有些湍急，许清徽划动着双臂有些力竭。她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又加上昨夜淋了一晚的山雨，精力已经有些不济。

水带着许清徽冲向河流中心，带着一股力猛地将她甩在河中心的石头上，尖锐的碎石砸在她的头上，好巧不巧地撞上先前摔的伤口上，突如其来的痛苦疼得她眼前一黑，意识一下子断开了。

许清徽意识慢慢消失，嘴无意识地微张，冰冷的河水漫过她的头顶，慢慢地往下沉去。她能够感受到水正在将她淹没，可是却再也提不起劲儿来离开这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我要死了吗？

胸腔里的空气慢慢被挤没了，窒息感占领了她的感受，就像梦里一般。原来自己的梦果真是真实的啊，要是自己早知道如此，就干脆蹲在家里哪儿都不去。

父母应该还在找自己吧，如果找了这么久，只能看到没有呼吸的自己，她那已不再年轻的父母该怎么办……

那沈岱清呢？他会来找自己吗？他会为自己这个才过门两日就早死的夫人难过吗？哪怕是落一滴泪……

她觉得自己还是亏大了，嫁了个人什么事儿都没来得及做，就要这么死了。自己的夫君虽心有朱砂，但是模样却是一顶一的好，可她还连沈岱清的脸都没碰过。

突然听到头顶的河面哗啦的声音，有人破水而入，朝她游过来。

冰冷的手抱住自己，她一瞬间甚至都没有感受到那种触感，因为那双手实在太冷了，她的头也太沉重了。

许清徽下意识地想要避开，伸手要挣开那人，就要顺着水沉入最深处，嘴的缝隙里冒出点点气泡。

那人又把她捞了回来，不由分说地将自己揽入怀中，随即倾身上来。

随即许清徽便感受到唇上的一片温热，好像劈开了冰冷的河水，把光带了进来。她有些震惊地睁开眼睛，正好看到了面前之人的脸，目光对上了那双琥珀色的眸子。

他来了，他来找我了。

许清徽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沈岱清，看到他的眉毛蹙起，带着失而复得的悲伤和欣喜，低下头来，徐徐渡过一口气。

不好。

许清徽突然想到了什么，回过神来没注意力道就狠狠地咬在了沈岱清的唇上。

“哗啦——哗啦”

两人同时探出水面来，许清徽带着喘息环顾四周，岸上的人不是山寨里的土匪，而是骑着马匹的披甲士兵。

许清徽呛了水嘴里又含着珠子，不好说话，便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沈岱清。

沈岱清的手揽在她的腰间，带着她往岸上游，然后把湿淋淋地许清徽拉上岸来。

“清徽。”沈岱清的声音平静，但是那底下的颤抖却怎么也藏不住。许清徽丢的这些天，他连眼都不敢闭上，没日没夜地找她。

他不小心弄丢的人，现在正跪坐在自己面前正在微微颤抖，眉眼之间都是痛苦。

沈岱清想伸手抱住许清徽，给双唇微微泛紫的许清徽一些温暖，手刚刚伸出，就被她推开了。

许清徽推开沈岱清，低着头微微喘息，小心地将嘴里的玉珠子吐了出来，用手抓牢了，想往后探去把珠子洗洗干净了，才好交给沈岱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