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清徽(双重生)(107)
“如今辽夏两国使臣还未全盘托出,恐部下还在上京城流窜,他们既敢刺伤沈将军,定然也会有其他手段,如今外边不大安全。”
那御林军梗着脖子,不敢看许清徽只盯着她头顶的一片天空。他们不去抓辽夏的部下,却来看着将军夫人,美其名曰说是保护,实则就是软禁。他这话说出来就是自己也不大相信,更别说是许清徽了。
他本以为许清徽会生气,但是许清徽却没有,而是轻抬眼眸朝自己看过来,脸上带着柔和的笑。
许清徽的眼睛生得很好看,似杏眼又似桃花眼,又温和又带着生人勿进的清冷,如今只消轻飘飘的一眼就让那御林军愣在原地,有些晃神。
许清徽轻启朱唇道:“那便多谢大人了。还烦请好好保护沈府上下。”
许清徽说完就抬脚往里头走,御林军猛地反应过来,才想起来自己还没问她到底去了哪,赶紧抬脚走过来。
许清徽微偏头看到了正往这边走的御林军,提起声音:“关门吧。”
“是。”夏月跟着许清徽往里头走了,跟着的小将士应声把门关上,小将军今天穿了一身常服,再加上脸本就没怎么长开,更像是跟在小姐后边的小厮了。
于是这门就贴着御林军的鼻尖“砰——”的一声关上了,四下一片寂静,其他手下纷纷扭过头去干别的事儿了。
只余这首领疑惑地摸了摸鼻尖,脑子里还晃过方才朝他瞪眼的小厮。这年头,连个小厮都不把御林军放在眼里了?
许清徽今早听了宴晌楼里那书生的话,又想到了霍玉所言,她总算晓得自己为什么这些天来总是心慌意乱。
那书生虽然说那些只是传闻,但是既然有传闻,就说明有些事儿已经放了出来,所以才会让有些之人找到由头,在市井中传播。
许清徽坐在亭子里头,日头悬在头顶,可却莫名有些恶寒。春祭发生的种种事关大梁今后的外交,若非天家属意,下边的人又怎么敢多言。
文和皇帝要有所动作了,这一回,不再是结党营私之罪,这次他要扣个更大的帽子——通敌卖国。
文和皇帝想要的是权力,牢牢把握在手里的权力,至于真相如何,臣子如何寒心,他通通不在意。
许清徽突然觉得有些脱力,站起身来慢慢往屋子里头走去,她好像可以在院子外剑戟摩擦的声音里边,听到被遗忘在岁月里江北刑场的那一天。
沈府外头都是看守的人,许清徽一出去就要被盘问,她也懒得出门了,便到沈岱清的书房里头待着。
沈岱清说她如果得空了,可以去书房里头转转,里头的东西都可以动。他的书很多,上有儒术治道,下有兵书天文,还有些他年少时写的东西,沈岱清也没有刻意藏着,就摆在书架上边,许清徽一抬眼就看到了。
许清徽稍踮脚伸手把架上立着的书法取了下来,放平了铺在桌上。沈岱清的字儿很好看,即使是少年时信手快书的字儿也自有风采,笔画锋利,透着少年人的不驯和盛气凌人,眉脚上写着时间“文和元年春”。
许清徽细细看着上边的每个字儿,每一笔每一划都好像拼凑出了那个少年郎的模样。
那个时候的沈岱清,应当还是文正公学宫里读书的得意弟子,他应当穿着一身素袍,头上带着简单的发冠,把一头微卷的乌发都束起,但是即使再素净都挡不住他眉间的自得和少年人的轻狂,他的那双浅棕色的眼睛,一定闪着光芒,甚至让人无法直视。
许清徽下边的书法拿起来接着看,落款也是“文和元年”,不过却是“凛冬”。
这一幅书比之方才的大不相同,虽说笔画字形不变,可神韵却不一样了,笔锋勾起,不过勾出的却不是少年人的气息,而是一个稳重深沉的模样,末了还带着苍劲和沉郁。
文和初年,沈岱清随父出征,也是在文和初年,大梁战败,沈老将军夫妇和文正公接连去世,那个少年人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离开,只留下身中寒毒的沈岱清,茕茕孑立于天地间。
我应该早些认识他的。如果我能早些认识沈岱清,是不是就可以陪在他身边,捱过最痛苦的那几年。
许清徽趴在桌上,偏着头看铺着书法,看着那一个一个字儿,听着里边的吐息。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香薰枝条被燃尽之后小声炸开的声音,和指尖在纸上轻轻划过留下的声音,就像是一个人的叹息。
“小姐。”夏月在门口敲门。
许清徽从桌上离开,坐直身子说:“进来。”
夏月推开门走了过来,行礼道:“小姐,方才沈大人派人过来说他今晚应当没那么早回来,让小姐先不要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