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弗斯的时间(20)
他像个目送丈夫登上远洋船舶的妻子,注视着纪仲年头也不回地上了那辆车,关门的声音就跟说“滚”的声音一样大。
车后轮扬起漫天灰尘,呛了林斯一鼻子。
“可真够绝情的......”他嘴里嘟哝着,心里倒不是真的埋怨。
上一辈子,林斯也曾站在这个地方。
抬头是漫无边际的漆黑苍穹,低头是逐渐驶远的车子,他站在清冷的家门前,目送那不知会否归来的纪仲年。
*
日子仍是要过的。
纪仲年走后,林斯这狗窝忽然显得空荡荡,他一个人住在这冰冷的屋子里,再次将自己活成了一条咸鱼。
他时常会盯着墙上的日历,碎碎念上面的数字,盼望时间能流得快一点。
一天、两天、三天......一周、两周、三周......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掰着手指头算会快一点吗?还是采一朵清荷掰花瓣会快一点呢?亦或是,钻进被窝里想着纪仲年撸会快一点?
之后的时光里,相思归相思,林斯还是重新振作起来,恢复了他单身青铜汉的生活,每天游手好闲,在贫民窟里晃晃荡荡无所事事。
没钱了就捡几个破烂换饭吃,到池塘边打打水漂当做是消遣。时不时与贫民窟里的混混们扭打成堆,与街上的流浪狗大战一场。实在无聊了,就在榕树头下打打牌,被出千的人坑得一个子儿都不剩。
——纪仲年不在,他好像就没有乐子。
其实对于林斯来说,重活一辈子最不适应的……就是得在这个破烂的贫民窟里生活。
上一辈子,他和纪仲年在一起后,那只傲娇的纪老爷虽然看似对他百般嫌弃,但还是把他宠得跟个掌上明珠似的,林斯住在豪华的纪家大宅里,要什么有什么,只需当个锦衣玉食的少奶奶。
这一朝,重回充满垃圾和垃圾人的地方,实在叫他住不惯。
熬啊熬,日子伴着油烟过。天气已入了初秋,挂在树头的叶子半绿半黄,将掉未掉。
这日,王阿婆提着半袋黄瓜上门,顶着一副笑得不寻常的嘴脸,嘻嘻地找林斯讲闲话。
“阿斯,你家那个帅小伙呢?”
“谁?”
“住你家那个,生面孔。”
之前夏令时节,王阿婆有次路过林斯家,无意间发现藏了个脸生的帅哥,高大英俊,肩膀宽得像一张裁衣板,看上去很适合当孙女婿。
这一入秋,她那孙女就成年了,于是王阿婆迫不及待,眼巴巴地上门来问亲。
林斯将黄瓜在身上擦两擦,直接塞进嘴里啃了起来,咔嚓卡擦的特别爽口多水,边嚼边说:“他不是这里的人,是东城的。早走了,你别想了。”
“啊?”王阿婆顿时愁眉苦脸,拍着大腿叹道:“可惜咯,我还想把我孙女介绍给他......”
“省省吧,他有对象了,”林斯活在自己的意淫中,随手一撩额边的头发,极其不要脸地说,“他那‘老婆’可靓了,模样那叫一个顶呱呱,所以他不会看上你孙女的。”
“......”王阿婆哼哧着,默默拿回了自己那半袋黄瓜,还给袋口扎了个死结。
如果此刻正在董事会上舌战群雄的纪二少知道,自己正因为百里之外某位痴汉的吹牛而多了个同性别的“夫人”,一定会气得派人远赴此地把这位林痴汉给毒哑。
前来做媒的王阿婆走后,自封靓仔的“纪夫人”独自坐在屋前的青板石上,光着两只赤脚板,手里拿着半根吃剩的黄瓜晃啊晃。
背景是贫民窟里明明灭灭的的灯火,周遭吹过断断续续的风,他一个人望天望地望空气,心里想的除了是纪仲年,还是纪仲年。
他林斯本就没出息,在他咸鱼的一生中,所能获得最大的出息就是纪仲年。
如今这出息跑远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回来。
望完了门前的臭水沟子,就望望远山的星,可无论眼睛望向哪里,似乎都能看见纪仲年的影子。
他时而想念仲年,时而想念纪二少,时而想念喜欢的人。
作者有话说:
纪二少会把老婆接回去的:)
第13章 那个男人来接我了
这天,咸鱼林斯正在家里躺尸,他翘着个姿势难看的二郎腿,左手一杯热腾腾的清茶,右手一把咔吱脆的瓜子,虚度着这极度无聊又思念难耐的时光。
瓜子壳的残骸撒遍地面,易拉罐和发了霉的香蕉皮相得益彰,再加上躺在床中央那个快四肢退化的林变态,恰好构成了一幅完完整整的垃圾图。
屋外忽然响起了一些动静,类似于石磨压黄豆的嗤吱声,是林斯以前在王阿婆那家豆浆店里听过的。
他好奇,走出门去,想看看究竟是哪个神经病在他家门外磨豆浆,便看见一辆黑色的迈巴赫横跨门前,那车轮碾过布满砂石的平地,便发出了石磨压黄豆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