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清明(71)
万仞山看到杨柳眼珠子转了一转,道:“我们来这里是想和先生学些东西,也可以帮先生抄些文字,打打下手啊。”
曹先生并没有马上同意,只是淡淡地道:“这个不敢。”
“先生说哪里话,能给先生做些事,是我们求之不得的呢。”杨柳似乎有什么考虑,听口气像是哀求一定要留下来似的。
万仞山对这一点并不抱多大希望,而且对一名理科生来说,一位文学巨匠的吸引力还是不如一名科学家的,所以他无所谓地看着那先生。
曹先生沉吟了好一会儿,道:“那好吧。只是我们这儿粗茶淡饭,让两位受委屈了。”
“不妨事。先生吃得,我们也吃得。”杨柳这样回答。
不是吧?这么简单就通过面试?万仞山心里十万个不相信。
就这样,曹先生和夫人对作品进行润色、作评语,而杨柳有时在听他们的评论,有时帮忙抄一下。万仞山对繁体字有相当部分认不得,经常问这个字那个字,让人感觉就是一个半文盲一样,而且还不会断句,有时十几分钟还看不上一页,所以自己也慢慢打起了退堂鼓,干起磨墨、裁纸,甚至烧火做饭、打柴、打扫卫生之类的杂活。他自己当做是锻炼身体,又是在给一代大文豪打下手,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每天,曹先生都会问杨柳有没有什么看不懂的地方,对杨柳不懂的地方,他一般都不做解释,有时他会写些评语,有时会对文章作一些改动。
吃饭的时候,曹先生问杨柳:“又看出什么来了?”
杨柳也不掩饰:“第五十三回,宁国府门深九重。我不知道皇室是不是有相关规定,某个级别的官员,院子有几重是定好的。比如豫王府的墙。”
“豫王府?”曹先生停下筷子。
那妇女看着曹先生道:“根据《大清会典》,亲王、郡王的府第,也只是深五重。我们是不是要改一下?”
曹先生没有说话,还在沉思着。
万仞山听不懂,但他吃饭比较慢,所以也就觉得特别地难熬,有时会禁不住开小差。
过了好一会儿,曹先生看着杨柳:“你在外听别人的评论,有人像你这样提这么深的问题么?”
杨柳认真想了想:“这我倒没有注意,大概不多。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小说的艺术魅力,在历史背景方面提问的人应该不是太多。”
曹先生长出了一口气,不知是如释重负,还是带有遗憾。那妇女倒是显得似乎有些可惜的样子。
万仞山则像是一个小孩子,自顾自地吃着,不开小差的时候,就把目光轮流在三人脸上转来转去。
“还有问题么?”
“还有很多。”杨柳想说,欲言又止。
那妇女吃饱了饭,在一旁坐着。
“关于祭祖,满汉合祭这种礼节,不知道是不是亲王或郡王才有的?我对这个根本不懂。”
那妇女答道:“满族官员按满族的习俗祭祖,汉族官员按汉族的习俗祭祖。”
“那满汉合祭是不合礼节的了?”万仞山按二十一世纪养成的坏习惯,虽然嘴里含着饭,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两人都没有答话。杨柳看了看他,没有说什么。
场面变得有些沉闷。晚餐就在又一次的沉闷中结束了。
晚上收工以后,万仞山忍不住问杨柳:“你问的那些问题,好像曹先生都没有回答。”
杨柳也是心中不舒服:“是啊,问了很多问题,都没听到过一次正面的回答。”说完皱紧眉头沉思着。
虽然很欣赏杨柳的每一个表情,但万仞山还是更乐意为这位女同学出谋划策:“既然直接问没有结果,干脆这样吧,下回你不要直接问了,还是听他们说吧。也许会漏些口风出来。”
“有时他们说话,我听不懂。看他们写的脂砚斋评语,有些事情像是说了背后有所指,但光是这样看看,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出来。”杨柳道。
万仞山猛然醒悟:“也难怪。他们的小说几百年来都没有什么人看出更深层次的意思,都停留在表面文章上面。”
杨柳纠正道:“市场上流行的是不带脂砚斋评语的版本,而且后四十回是乾隆和和珅的写手写的,就不是原著原来的意思了。而且评语被删掉以后,就没法知道作者的本意了。”
又听了一课,万仞山觉得长了不少知识:“原来其中还有那么多的故事啊。”
顿了一会儿,万仞山道:“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直接问的好,间接地问,或者,东扯西扯,聊些家常,可能会有些用。”
杨柳摇了摇头:“他的一生是悲剧性的,聊家常可能会适得其反,不过,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聊,只要不涉及人生、家庭之类的事情,也许真地有些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