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元]风刀割面(4)
我闻言心里一沉,浑身漫上一股冷意:我穿来的时机非常不妙啊。这时不正是忽必烈的人生低谷吗?忽必烈迫于兄长的政治压力,不得不带着老婆孩子去汗庭。我现在赶往那里,不也是要去当人质吗?而且小公主病成那样,稍有转好就得立即启程,毫不通融,可见事态严重。
虽说忽必烈日后也当了大汗,但这察苏公主,能不能在政治风波中活下来还是个问题。毕竟当人质还是有pào灰的可能。想到这里,我心头仿佛压了一块重石,闷得喘不过气来。
“谁说得好呢?”阔阔抬眼望了望远处,也叹气道,“希望大汗能顾念手足之情。毕竟他们是同母所出,拖雷系内乱起来,窝阔台系诸王岂不是坐收渔利?况且王爷经略汉地多年,深谙治道,除了他,还有谁能降服那些汉人世侯?大汗虽性情刚硬,但并非无情之人。依我之见,王爷并无性命之虞。只是若想如以前那样掌权,怕是不能……“
儒生眉头皱的更紧:“若是王爷被削了权,我等汉人岂有容身之地?那些诸王,哪个是好相与的?”
得!得!我觉得我的脸快皱成包子了。这里的问题越来越复杂,凭我那点历史知识,一时半会儿还摸不着头脑。窝阔台系与拖雷系不和我倒是知道。他们两人都是成吉思汗的儿子,拖雷是幼子,势力最大兵力最qiáng,也是窝阔台最忌惮的人。窝阔台当了大汗后有一次生了重病,拖雷为了救兄长就喝了萨满巫师的神水代其死掉了。说出来是兄友弟恭的好段子,可这分明就是变相谋杀啊。我没记错的话,汗位是在窝阔台系传了两代,到底还是让蒙哥夺了过来。可由于政治路线不同,蒙哥又和自己亲弟弟杠上了。huáng金家族能消停点不?
我一时头大。虽然这些复杂斗争不是我这个小屁孩能够左右的,可我总得关注一下自己的命运,尤其是主动送上门当人质的悲催命运。
唉!我抱着头默默蹲在角落里,什么也懒得想。
“公主!”有个大手掌拍着我的肩。我这才抬起头。
“脸怎么皱成这样?”阔阔哈哈一笑,周围仆役也纷纷转头看我,脸上都憋着笑意。
可能是表情太过郁闷了吧,我也不想掩饰,只是撇着嘴不说话。
“莫不是又不舒服了?”阔阔一把把我捞起来,抱在怀里,“刚才豁阿还找你呢,谁想躲在这里?走吧,咱们要启程了!”
我又被安置在毡车里,打包上路。车里却只有不忽木。我有些讶异,略一想想,才记起昨天是我叫他教我汉字的。
其实我也不用学。只是以后要是不小心说出了汉话,也好有个借口。
不忽木见了我,低头行礼,依旧是沉静的模样。我挥了挥手,他会意后就安静地坐在毡车角落里,捧着一本书,手不自觉地摩挲着,很珍视的样子。
我有些好奇,看着他问道:“你拿着什么书?是要教我的?”
“《孝经》。”他说着,双手把书递给我看。
我接过书本好好端详一番,看了半天,才辨出那个繁体的书名。信手翻了几页,果然都是古代的竖排繁体,还没有句读。我上大学读的不是史学专业,这种古书对我来说也跟外文专著差不多了。
“你为什么要教我这个?”我把书还给他,随意问道。
他似乎不太敢跟我对视,接过书就赶忙低下头,闷声说:“当初真金王子跟着姚先生读书时,我是他的伴读,学的就是《孝经》,其他的……我还读不太好。不敢教公主……”
真金……听他提到这个名字,我突然来了兴致。我的那些哥哥姐姐们,我只对他印象最深。
“二哥为何取了个汉人名字?和其他兄弟都不一样!”
“公主全都忘了么?”不忽木突然笑了起来,竟也不自觉地抬起头,灰色的眸子里闪着光彩,似乎忘掉了刚才的局促,“真金王子刚出生时,正逢海云法师北上拜见王爷。王爷就请法师为王子起名。海云法师说‘世上取富贵,无越于真金’。王爷很是喜欢,就定下了这个名字……“
他说得很是兴奋,看来这个真金哥哥和他感情很好。
我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他语话间流露出的那股孩子气,很是可爱。
“奴婢失礼了……”他突然停了下来,脸色微红,面带歉意。
“你跟我二哥关系不错?你们一起读过书,都喜欢汉学吗?”我不以为意,托着下巴笑眯眯的问道。
不忽木这才松了口气,慢声道:“真金王子待我很好。汉学博大jīng深,我怕是此生也不能穷其一二了……“他微微仰起头,脸上露出向往的神情,眼睛异常清澈。而后,又摇摇头,脸色缓缓暗了下来:“可惜蒙古诸王中再也没有像王爷这般重视汉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