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元]风刀割面(376)
“子辈孙辈的事,我不会管。我只守住自己这一颗心就行了。再者,士人便只有做官这一条出路么?教学为生,传道授业,又有何不好?你若再劝我,无需再谈,请便罢!”白瑀仍无动于衷,竟要下逐客令。
我不好介入两人的谈话,只能默然旁观。白瑀这般固执,卢洵不免气恨,却没办法,只得妥协:“罢了!我向来知道你的脾气。我不提便是了。今日我来,本也不是为这个。”
“却又是何事?”白瑀目光微凝。
“史丞相与你伯父兰谷先生是故jiāo。其子史公子仰慕你的文名,也知你苦心经营的不易。特向大都路学捐资一千缗以修殿门堂庑。”
“这是大功德啊!却叫白某怎生还报?”白瑀不禁肃然,“我改日应登门拜谢才是!”
“呵……”卢洵哼笑一声,颜色稍稍和缓,“也不用你登门叩谢。本月旬休,廉公野云在京郊万柳堂设宴,邀我叔父、史公子一聚,还特地点名邀你和其他学官参加。这次你不要推脱了。”
“有幸得廉公、史公子赏识,瑀何敢推辞?”白瑀有些讶异,仍微笑道。
“这还不错。”卢洵笑笑,又望向我,“苏兄弟若得闲,不如一并来罢。我这里还有请柬。”
第168章 宴饮
九月下旬,廉公野云在京郊廉园设宴,邀请卢挚、史彬等名公贵胄赴宴,卢洵、白瑀也在受邀之列。卢洵是翰林学士卢挚的侄儿,又在中书省任职,虽职位不高,颇得诸公看重,在他的介绍下,我得以和白瑀一同赴宴
我也没有推辞。在外日久,朝中情形早已不得而知。此番宴饮,主客尽是高官显宦,许能探得一些口风,也好让我心安。
廉园位于大都城郊,是廉氏的私家园林。其主人廉公野云,即前中书省平章政事廉希宪,此前因触怒忽必烈,罢相在家。然而,作为藩邸旧臣和汉法派的重要人物,廉希宪与朝野诸公jiāo集不断,亦喜同文人诗酒唱和。京郊廉园便是文人日常集会之所。
时已暮秋,百花凋残,廉园虽有山林之趣,清幽雅致,却也未免萧瑟冷清。园内规模宏伟,堂斋楼舍兼备,亭轩画舫相映成趣。我同白、卢二人下了车,便有廉家仆役殷勤地迎上来,引着我们绕过山石草木,一路向着设宴的万柳堂去了。
“相公与卢公在万柳堂,两位官人随老奴过去便是了。”引路的仆役客气道。
白瑀、卢洵连忙道谢。他二人本是后辈,官位不显,能得廉希宪相邀,一是出于丞相史天泽之子史彬的面子,二是有卢挚、白朴叔伯辈的情分在。因此不敢托大,对廉家仆役自是十分客气。
跟着那老仆走了一阵儿,眼前忽然出现一塘池水,水面敞阔,占地有数亩。此时已是深秋,水面仅残存着枯荷败叶,显得池水愈发幽碧。池塘后面一个轩敞堂屋,便是万柳堂。
堂屋前有婢女上前迎候,我们三人进了门,便见几人起身相迎。为首一人年纪最长,也只四十二三的年纪,虽高鼻深目,异于汉人相貌,可身上透露出儒雅淡泊之风,又让人倍感可亲。此人自是畏兀儿人廉希宪无疑了。
白瑀、卢洵长长一揖,向廉希宪见礼,我自然也照样作揖。对方上前将我们三人扶起,又执着白瑀的手温声问候:“梦石的才名,廉某久闻,今日得见,足慰我心。”
听他亲切称自己的表字,白瑀一时动容,又拱手见礼:“瑀一介无名晚生,何德何能,能得廉公青眼?得此殊遇,实是瑀之幸事。”
廉希宪同他又是一番寒暄,又向卢洵问候:“能邀得梦石赴宴,远溪你出力不少啊。”
卢洵似是与他颇为相熟,虽是晚辈,也不拘束,笑道:“是啊,此番邀他,好生费我口舌,也多是仰仗廉公和史公子的高名!”
这话说的白瑀一阵尴尬,忙忙解释:“廉公莫听远溪戏言。非是瑀妄自托大,实是学务繁剧难以抽身,亦不敢因私废公。”
“梦石,为了廉公之请,偷得浮生半日闲,又有何不可?”却闻廉希宪身后一人朗声开口,此人也不过三十出头,气质清雅,风度翩翩。
“卢叔父。”白瑀又忙向他见礼。此人便是卢洵的叔父卢挚了。白瑀和卢洵是姨表兄弟,卢挚自然也是白瑀的叔伯辈。
几人便又是一阵寒暄。言谈之余,又略略问了我几句,我只简短回应,诸人也不细问,随即纷纷落座了。
食案上摆满了酒饮果食。身旁有婢女殷勤伺候。白瑀在路学里寒苦惯了,平日起居也无婢女照应,一时竟有些拘谨,仍是正襟而坐,目不斜视,竟像在讲堂里一般。他身边的卢洵却自在多了,毕竟身在官场,少不了宴饮酬酢,举止更为从容。身旁美婢为他倒酒,他便含笑接过,置于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