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元]风刀割面(234)
“晚上跑过来有什么事?”忽必烈拍着我的肩膀,眉头舒缓了些,笑问。
我瞅瞅他,打量着他的神色,小声道:“白日里见父汗离席就未回来,以为父汗身体不适,特来看看,没想到扰了父汗议事。既然父汗安好,儿臣便告退了。”
“朕身体无事,你不要挂怀,既然来了,不妨坐坐。”忽必烈微微一笑,又问,“我听说,今日各部王子向你敬酒,你为何不喝?”
这点小八卦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我暗暗吃惊,稳了稳神,才道:“大汗的女儿也要自持身份,可不是谁的酒都随便喝的!今日的酒喝得太多,若酒后失态,岂不丢了父汗的颜面?”
“呦,我的女儿,好大的架子!能参会的王子都身份不凡,竟无一人入了你的眼,啧啧!”忽必烈笑着直摇头。
我便把三日后斗鹰一事跟他一说,他只笑笑:“便依着你罢。”沉默片刻,又道,“你这几日若碰到曲律的斤,不妨陪他聊聊,他近日里恐怕心情不好。”
见他神色又严肃起来,我的心骤然收紧,忙问:“我看他今天似有愁色,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忽必烈仰头一叹,闭眼沉默了许久,才道:“马木剌的斤也是忠心可嘉,重病在身,还要撑着前来赴会,朕命御医给他诊治,也不起效果,恐怕他捱不到回家乡了……”
我听了此言,不由得“呀”的一声,低低地惊呼出来,喃喃道:“正月里见他,不还好好的?怎么会这样?”埋头想了一会儿,又问,“畏兀儿部那里,可有人守着?他若有何不测,岂不会出乱子?曲律的斤年幼,怕是不济事。”
“畏兀儿部有马木剌的斤的次子火赤哈儿的斤守着,想必他已做好了安排。他唯独放不下的是曲律的斤,这儿子可是要继承亦都护之位的。”忽必烈道。
马木剌的斤身患重病,也要撑着前来赴会,可能就是想让忽必烈提携曲律的斤。若是他真的捱不过去,畏兀儿部新旧亦都护jiāo接,一时也不安稳,若是西北诸王再趁势而入,局面可就不好收拾了。忽必烈担心的,恐怕就是这件事。
不过,海都若是作乱,还有八剌来制衡他。海都若敢东犯,八剌必会乘势而入,趁机抢夺后方的河中之地。也许局面并没有那么悲观。马木剌的斤敢于让次子独守本部,这个火赤哈儿的斤,应该也是有本事的。
胡乱脑补了一番,还想再问什么,但见忽必烈不愿多言的样子,也不好多问,只是劝慰忽必烈:“父汗不要担忧,儿臣虽不才,但只要能做的,就会尽力,好为父汗分忧。”
忽必烈笑了笑,摸摸我的头,目光却饶有深意:“小孩子家,别太过操心,你有空陪陪曲律的斤就好了。”
我点头应了,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退。安童伯颜等人却仍在帐子里,似乎又有要事商议。我心下一阵狐疑,却也没多问,转身离了帐子。
……
三日后,各部年轻王子架着海青鹰如期而至,也不知谁把消息传了出去,与会诸王闲来无事,竟都来围观王子们斗鹰,连忽必烈都亲自莅临。更有甚者,还传出了谣言,说是我要通过斗鹰一事择选驸马,谁若胜出,谁便有幸迎娶大汗的嫡女。
我才不去理会这些闲言,忽必烈何等jīng明,怎会允许我通过一个不靠谱的比赛择婿?不过,各部小伙子聚众比赛,也有助于联络感情活跃气氛,大人们也就不多管束了。
今日大宴照例是歌舞助酒,《酒杯舞》舞罢,诸王酒兴正酣,便有好事的跳出来说:“老看姑娘小伙子扭来扭去怪没意思,大家都把自家名贵的海青鹰放出来,让海青搏击天鹅罢!”
阿失加里早已按捺不住了,他昂首走来,臂上架着黑羽苍鹰,身后有仆从牵着一只硕大的猎犬,气势昂扬,志在必得。亦乞烈思部的南合台也不甘示弱,肩上的猎鹰早已躁动不安,振翅欲飞,他用力一扯鹰爪上的绳索,那只鹰才稍稍安分。汪古部的哈剌别乞年龄尚幼,也就十七岁的样子,也挤过来凑热闹,他生的瘦小伶仃,肩膀上那只鹰翅膀一扇,几乎遮住了小伙子的脑袋。
我把诸人看了个遍,终于在一个角落寻到了曲律的斤,他虽身材高大,但不声不语时也没什么存在感,还不如身边的海青惹人注目。我着眼打量了一下,那只鹰还真是神气十足,目光犀利有如寒钩。
阿失加里个性张扬,领着诸人来至场中,先向忽必烈行礼,而后向我走来,在场诸王看我被小伙子们团团包围,就敲着酒碗开始起哄。月赤察儿和硕德等人自然不会放过这等热闹,也拉拉扯扯地过来看好戏,还把不忽木也一并拽过来。脱脱真因坐在席上翘首以待,甚至还和忽都台下了赌注,各押一人。在场诸人个个兴致勃勃,哪一个都比我这个当事人更在意这场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