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囚娇(139)
赵福来定睛又看了两眼,道:“殿下稍候,奴婢这就去回陛下。”
他匆匆折返,追上了神武帝:“陛下,太子要与太子妃和离,特来禀报陛下。”
“哦?”神武帝朝应琏瞥了一眼,淡淡说道,“他终于能下决心了?”
他沉吟着站定,道:“让他们过来吧。”
随侍的宦官连忙搬来座榻,张开黄罗伞盖遮阳,神武帝在榻上坐定,就见应琏快步走来,双膝跪倒在榻下,哑着嗓子说道:“杨氏一族屡屡犯上,臣不能再留杨氏女在身边,请求陛下允准臣与太子妃和离!”
神武帝看看他,又看看杨合昭,道:“朕准了。”
纵然早就料到是这个结果,应琏还是身子一抖,趴在地上几乎与地面平齐,努力忍住了心头的凄怆。
杨合昭却有一丝解脱之感,起身取下发髻上的八宝紫金簪,膝行上前双手奉上,低声道:“陛下,这对簪子乃是儿入东宫时先皇后亲手所赐,儿德行有亏,不堪再奉箕帚,亦不敢再留着这对簪子,请陛下允准儿将这对簪子敬献在先皇后灵前。”
神武帝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那对八宝紫金簪上,许久,点了点头。
赵福来连忙上前接过簪子,神武帝看着应琏,道:“明天继续上朝吧,以后谨言慎行,休要再让朕失望!”
应琏连忙叩头谢恩,忍不住去看杨合昭,脸上却又不敢露出什么情绪,直憋得心口发疼。
神武帝也看着杨合昭,道:“你的父母兄弟都已经流放岭南,你这些年也算勤谨,就不必去了,留在长安吧,福来,让内府局拨一处城中的宅第给她居住。”
杨合昭叩头谢恩,又听神武帝冷冷说道:“这就出宫去吧,你的东西朕会让人送过去。”
杨合昭再看应琏一眼,默默离开。
神武帝站起身来,道:“走吧,与朕一道,去看看你母亲。”
他转过方向,径自往静贤皇后生前所居的寝殿走去,亲手将那对八宝紫金簪放在静贤皇后灵前,望着灵位,久久不语。
应琏跪在灵前,嗅着满屋的龙涎香气,想着静贤皇后在世时,他在这间寝殿中与母亲相处的情形,不觉泪流满面。
却在这时,听见神武帝问道:“这对簪子的事,是谁告诉你的?”
应琏心中惶恐,许久才不得不答道:“裴寂。”
“他从哪里知道的?”
“裴寂此前奉旨整理母亲生平旧事,从母亲身边的宫人那里得知的。”应琏觉得声音有点抖,连忙清了清嗓子,“昨日裴寂入宫时,恰好杨氏请儿子将这对簪子交还阿耶,裴寂看见了,于是说起了这段往事。”
神武帝伸手抚摸着灵位,许久才道:“赶得真巧。”
他往香炉里添了几块新香,盖上了炉盖。
再开口时,神色已经沉肃起来:“福来,传朕旨意,裴寂擅自传扬宫闱之事,免去太子中允之职,贬为万年县丞。”
正五品的太子中允,一下子贬成八品的县丞。应琏低头听着,心中五味杂陈。
……
日暮之时,裴寂仍旧没有消息,沈青葙想着他早起说的话,心里有些明白,又有些模糊。
那时他拥抱着她,脸埋在她颈窝里,低声说道:“静贤皇后初嫁时,圣人因为失了先帝之心,被贬相州,冬日里天寒无衣,静贤皇后卖掉陪嫁的一对八宝紫金簪,才为圣人换了一件狐腋裘。”
后面发生了什么他没有说,但沈青葙觉得,他无缘无故提起这种宫闱秘事,又问她若是他出事的话她会不会难过,那么这两者之间,肯定有什么联系。
仔细想来,神武帝大半生可算是顺风顺水,过得花团锦簇一般,唯有早年间被贬相州这段经历,可算是人生中最坏的一段境况,以神武帝的性子,也许并不愿意让人知道他曾经有过连一件狐裘都需要用妻子的陪嫁去换的日子?
裴寂知道这件事,所以才担心自己会出事?可若是他不说出去,又有谁会知道他知道此事?
蓬莱殿中。
惠妃捂着心口,难以压抑心中的愤懑:“好好好,真是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出!”
“阿娘,那对簪子有什么蹊跷?”应长乐问道,“为什么阿耶见了簪子就回心转意了?”
“先皇后曾经有这么一对簪子,”惠妃叹了口气,“你阿耶被先皇贬去相州的时候,天寒无衣,先皇后就用这对簪子换了一件狐裘给你阿耶,再后来你阿耶奉诏回长安,又被立为太子,也曾让人去相州找过这对簪子,却没有找到,到你阿耶登基,册立先皇后为后的时候,除了按制奉宝册金印之外,又特意为先皇后打了这对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