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囚娇(133)
杨剑琼点点头,道:“我听你舅舅说了,齐云缙前些天去过沈家,抽了你阿翁、阿耶一顿鞭子,又把外院砸得稀烂,据说你阿婆当初收过他的东西,所以如今要你阿婆三倍还他,还写了欠债的字据。”
她的神色严肃起来:“葙儿,这事你千万不要插手,若是沈家敢来找事,都有阿娘应付。”
“阿娘,我不是为沈家,我是担心你,”沈青葙挽着她,轻声道,“齐云缙从不讲理,阿娘,要么就在舅舅家里吧?好歹有人照应,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杨剑琼停顿片刻,摇了摇头:“躲得过一世,躲不过一世,你放心,我各处都已经安排过,我能应付。”
话音刚落,车子猛地停住,阿施很快在外面说道:“夫人,小娘子,沈家阿郎来了!”
沈青葙乍一听见还有些怔忪,随即意识到,她说的是沈潜,心里一紧,杨剑琼已经打开了车窗,沈潜的身形立刻跃入沈青葙眼底。
数日不见,他像是苍老了十数岁的模样,鬓边有了白发,眉心中几条深深的纹路,就连嘴角也不由自主地耷拉下来,一开口时,声音嘶哑干涩:“阿琼,葙儿,你们好狠的心肠!”
沈青葙怔忪着没有开口,杨剑琼很快将她护在身后,冷冷说道:“沈潜,你我已经恩断义绝,你来做什么?”
“阿琼,”沈潜上前几步,眼圈红了,“我知道你生我的气,可是阿琼,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我去死?”
“我看你活得好好的,并不像是要死的模样。”杨剑琼打断他,抬手要去关窗,“让开,别挡着路!”
沈潜一把抓住了窗框,红着眼睛说道:“阿琼,齐云缙天天上门打砸,全不把我当人,你看看我现在都成什么模样了!”
他拉开头巾,露出额头上几道鞭痕,又拉下领口,脖子上也有鞭痕:“阿琼,这都是齐云缙打的,我实在受不了了,再这么下去,我总有一天会被他打死!”
“与我何干?”杨剑琼冷冷反问。
“阿琼,你明知道与你有关,”沈潜向前凑了凑,眼睛看向沈青葙,声音就哽咽起来,“葙儿,好孩子,你救救阿耶吧,我不知道你娘跟你说了些什么,可是葙儿,阿耶当初根本没有答应把你送人,都是你阿婆背地里答应的,你看看阿耶,阿耶快被齐云缙打死了,你帮阿耶说句好话,你帮着阿耶求求齐云缙,葙儿!”
沈青葙鼻子酸酸的,想哭,却没有眼泪,只是抿紧嘴唇不说话,杨剑琼很快推开沈潜,关上了窗,扬声吩咐道:“把他拉开!”
“葙儿,葙儿!”沈潜知道杨剑琼一向说一不二,求她是没用的,便一声又一声叫着沈青葙,又挡在牛车跟前不肯走,“葙儿,你救救阿耶吧!”
沈青葙死死咬着嘴唇,强忍着不出声,却在这时,忽听外面有人说道:“沈潜,让开!”
杨剑琼听出了这个声音,眼睛一亮:“苏相!他不是被贬去福州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她连忙开了窗,果然看见苏延赏就在车前站着,沉着脸呵斥沈潜:“你好歹也是读书人,怎么这等不知羞耻?快让开!”
杨剑琼越发意外了。那日苏延赏弹劾裴寂不成,反而被罢去相位,左迁福州司马,杨剑琼感念他仗义执言,原本打算与杨剑声一道去送他出京,后面却听说苏延赏推掉了所有相送的人,悄悄离开了长安,也只得罢了,此时突然看见他,连忙下了车,上前行礼:“见过苏公!”
她有心让沈青葙出来拜谢苏延赏,又想到跟车的都是裴寂的人,又有郭锻在场,回头一说,只怕又要让女儿为难,便回身关了车门,低声道:“车中是我女儿,今日不方便,改日让她去拜见苏公。”
苏延赏略一思索,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也没计较,只沉着脸向沈潜说道:“还不快走?再这等纠缠不休,我即刻报于衙门,治你扰乱之罪!”
他虽然遭贬,但余威犹在,沈潜不敢多说,又见沈青葙自始至终不肯搭话,今天看看是没指望,只得隔着车门向沈青葙说道:“葙儿,阿耶先走了,你要是听见阿耶那边有什么不好,好歹说句话,救救阿耶!”
“快走!”杨剑琼厌恶地说道。
沈潜一步三回头,终于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杨剑琼便道:“苏公,我原打算去送你,后面听说你昨天一早就走了,是不是我误听了消息?”
“昨天原本已经走了,”苏延赏一双眼睛望着皇城的方向,脸上流露出坚毅的神色,“只是如今朝中有事,我必须去见圣人。杨夫人,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