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樱+番外(101)
她一定要逃出去。
因她逐渐出落得楚楚可怜,在给各人取花名时,鸨母特意把留给日后花魁的名号给了她——玉奴。
天知道她有多恨这名字,她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不是待价而沽的女奴!
因她向来会察言观色,渐渐打消了鸨母对她的监视,她制定了详密的计划,等着在两月后的元宵闹花灯那日出逃。
然而画舫船舱里关进来的一个姑娘却彻底打乱了樱樱的计划。
“不知道从哪拐来的,那通身的气度瞧着倒像个官家姑娘。”
“嘁,再是千金小姐,打你几顿,还不是就乖乖去接客了?”
小丫头叽叽喳喳谈论着船上新来的那个姑娘,被恰好路过的她听见。
“我去送吧。”她向两个小丫头伸出手,示意她们把那一碗清水和半碗掺了砂子的馊饭交给她。
见是她,念及她几乎板上钉钉的花魁身份,小丫头们不敢多说,把饭食交给她就匆匆跑远。
进入阴暗潮湿的船舱底,光通过唯一一扇巴掌大的窗户投射下来,照在那张惨白的脸上。
确实漂亮,可惜了落到这种地方来——这是樱樱瞧见许瑛时,脑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吃饭吧。”她摸出今早剩下的半个馒头放在碗中,虽然冷硬了些,但总好过馊饭。
樱樱见多了初初上船时心高气傲、总以为能撑着一口气熬过去的姑娘,见她迟迟不肯转身过来,冷笑两声,转身就走。
*
“要打死人嚜!”同屋而住的姑娘听着那惨叫声,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半夜里嘟嘟囔囔了一声。
樱樱拥被躺在床上,睁眼瞧着窗外一弦明月。
那许瑛的眼睛,就好像月亮一样,可真干净又好看。
“要死也不死远点!”惨叫声终于渐渐低了下去,姑娘骂了一句,翻身过去继续睡了。
樱樱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等房间里响起轻微的鼾声时,她悄悄穿履下榻,推门往船舱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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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欢樱花吗?”正上药时,许瑛冷不丁问了这一句,叫樱樱动作一愣,药粉撒得多了些。
这是她花了不少银子才央人买来的药,竟被如此白白浪费,樱樱没好气地白她一眼,“关你什么事?”
“我瞧见你鞋上、手帕子上都绣了樱花,是你自己绣的吗?你可真心灵手巧,绣得真好看。”
许瑛被她抢白一句也不在意,爬在草席子上任由她给自己上药。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她用那双如月光般纯洁的眼睛看着她。
船上的人都叫她“玉奴”,刚才那两个打人的婆子也管她叫了一声“玉奴姑娘”,她没道理会听不见。
心仿佛被一只温柔的手攥住,她低着头躲开她的目光,只道:“樱樱。”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只是因为锁骨下有一朵樱花状的胎记,便自作主张给自己取名为“樱樱”。
她不需要父母,她自己就能为自己做主。
“你的名字真好听,说来也是有缘,我叫许瑛。”
她说着,费力执着樱樱的手,在她掌心分别写下两个同音不同形的字。
一笔一划之间,掌心微痒,樱樱一声不吭,第一次知道怎么写自己的名字。
上完药,樱樱犹豫一霎,终于劝道:“你别跟她们犟,她们有专门一套调|教人的法子,性子再烈的人也是熬不住的。”
“多谢,我知道的。”许瑛只冲她笑。
对上她的笑容,分明身上还是伤痕累累,却还这样轻言细语地同她说话。
樱樱向来自认是个冷心冷肺的人,却蓦地眼底有点酸。
*
“都跟你说了不要犟,怎么还不听呢?被打成这样子!”
那原本养得跟水葱似的纤纤十指,被夹得血肉模糊,连指甲都崩裂。樱樱此时也顾不得心疼银子,把伤药全部涂到伤口上,恨铁不成钢地教训道。
旁的姑娘哪用动刑,老虎夹拿出来就吓得腿软了,偏偏许瑛瞧着最是娇弱不过,骨头竟然这样硬,死活不肯被验身接客。
那日鸨母要强行替她验身,她竟挣脱了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一脚蹬翻了支在角落的火盆,差点把整艘画舫都给烧起来。
鸨母不得已恨恨撒手,代价自然是她被狠狠打一顿,关了半个月的船舱底。
许瑛此时不能再睁开她那双明月似的眼睛冲樱樱笑了。
她才从船舱出来,满脸都是血污,衣裳被鞭子抽得烂成一条一条,夹在背上伤口里。原本丝绸一样的长发被血和汗水打湿纠缠在额上,只有气无力地扯了扯嘴角,像是多谢樱樱把她从牢里救出来。
樱樱替她擦了把脸,轻声道:“我去给你拿衣裳,别出声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