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相之死(21)
才一会儿功夫,亲卫疾步回报。
“禀君侯,是在抓逃亡的奴役。”
刘子昇蹙眉:“奴役?怎的抓到城里来了?”
亲卫如实道:“是从旁边郡县逃亡来的,谁知慌不择路,竟跑到东边来,那身形打扮太惹人注意,这才又被原先的郎主家逮住了。”
何苏木朝人群中踮脚望了望,见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仆正押着两个衣衫褴褛的乞儿,那些家仆待他们很不客气,竟将二人踩在脚底,狠狠地踢了几脚,因而二人才发出了惨叫声,但细细从乞儿的眉眼间一瞧,这二人该是有二十出头,只是身形十分瘦弱,并不像是此岁数该有的样貌,乍看之下才会被当作是乞儿。
刘子昇神情严肃。
建康城内,天子脚下,竟也闹出如此饥荒?
何苏木随着刘子昇朝人群中挤了挤,亲卫拨出一条道来,还未等钻进人群,只听抓人的家仆厉声怒斥:“你们两个兔崽子,想跑?也不看看这是何处!将家主的脸搁哪了?”
被抓住的奴役身形瘦弱,约莫早已饿得没了力气,不做辩解也不做反抗,呆滞蜷缩,浑身颤栗。
为首的家仆还想怒踢两脚,被刘子昇的亲卫横臂一拦,他本想上手回击,却见刘子昇身着武将的铠服,知道东处贵胄云集,便躬着身子执了个礼,和颜悦色地解释道:“这位将军莫要多事了,不过是我们自家的奴役,前些日子逃出庄子,谁知逃到建康城里头来了,我等这就将他二人带回去。”
还不等他们将人提起,又被刘子昇的亲卫猛力一推,喝道:“住手!”
这声呵斥显然激怒这群家仆,竟丢下孱弱的奴役,涌到刘子昇面前,粗布袖口往上翻了翻,露出结实浑圆的臂膀,似乎要准备同他随时干上一架?
看热闹的人退了退,给他们腾出好大一块地。
为首的家仆是个见惯大场面的人,刘子昇这般打扮非富即贵,但他好似并不在意,立刻收起了笑,凶光尽显,压低声音,语气满是威胁:“郎君还是莫要多管闲事,不然被连累了可不好!”
“放肆!”亲卫将他拦下。
何苏木屈指揉了揉眉心,这刘子昇行事,果然能动手就不动口啊……
刘子昇抬手示意,亲卫这才退了回来,只听他冷声问:“他们二人是何人?你们家主又是何人?”
“我已说过,他们二人不过是我家主的奴役,我家主嘛……郎君莫要知道的好!”说话间,嚣张之态已占满整张阴险的嘴脸。
何苏木趁着这几人在纠缠,绕至狼狈的奴役二人身侧,蹲下身子,细声问:“你们为何要逃?”
见他二人神情呆滞,露出怯意,何苏木又安慰:“不要紧张,南晋有王法,更何况如今你们现处建康城内,若是被欺,自然有律法会替你二人做主。”
“建……建康?”身形略大的男子轻声喃道,嗓音干涩,他的眼神朝她看了过来,突然间神色又是一滞,刻意逃开何苏木的打探,屈膝抱紧,浑身都在哆嗦,“不,不……建康也不行。”
何苏木皱了眉,又轻声宽慰几句,依旧无济于事。
见二人的凄惨状,明眼人都明白,这显然是被主人家奴役太过,从那背上几块破布下依稀见着结痂的鞭痕就可知,鞭笞虐待应是家常便饭,被打怕了,如今当着这些家仆的面前,更不敢露半分抱怨,唯恐被逮回去,又是几顿毒打。
刘子昇冷冽的双眸扫了一眼,道:“从实交代。”
另一家仆也不甘心,冷哼一下便道:“没什么好交代的,该说的已经说了,劝阁下不要多管闲事,在建康城内管我家主的闲事,先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何苏木心下为这个家仆捏了一把汗,提前为他烧起几柱高香,建康城里真的就快没有比这位人才还要更有本事的人了。
刘子昇的亲卫作势要发狠,只见何苏木眼波轻转,朝刘子昇盈盈一笑,道:“既然是要找有本事的人,那便请表兄找来吧。”
刘子昇挑了挑眉,抬眸望了眼何苏木,见她已起身,拂了拂蹲身压皱的裙裾,明朗地笑道:“劳烦表兄去请丹阳尹,定能将此事问个清楚,查个明白。”
“丹阳尹?”刘子昇凝神又看了眼何苏木,见她依旧言笑晏晏,虽是轻松,但又信心十足,并不像在说玩笑话。
丹阳尹是丹阳郡的长官,放在前朝,算不上什么高官之位,可偏偏如今的京师建康地属丹阳,丹阳尹自然就成了最近天子之官,是官员中的“香饽饽”,位正三品,秩中二千石。
丹阳尹职权说大不大,说小更不是小,掌治建康民政,还有权屯卫京师,这样一职渴求的人自然也多了,不知多少豪门士族为了给自家子弟求得这个职位,曾在尚书令府排起了长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