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相之死(122)
姜氏宠溺一笑道:“无妨,你吃你的。”
何苏木便在姨母关切的注视下,将满满一碗粥都吃干净了。
撤了碗碟,日光也从高窗外投进殿,一柱光亮映在何苏木的脸上,她的双眼微闭,侧过身,用一只手斜挡了一下。
姜氏细心地喊宫人将高窗半掩,心疼道:“瞧你这眼下的青黑,还没有我睡得好,不该让你陪我入宫。”
何苏木笑着摇头:“苏木睡得很好,只是有些挂心姨母和娘娘。”
见姜氏一脸慈爱,笑着点头,她又大胆地问:“怎不见太后来瞧娘娘?”
姜氏叹了一气,微有僵色,淡淡道:“瞧过了,昨夜同陛下一道来的,太后娘娘身子本就不佳,日日礼佛累的,这下经昭凤宫变故,更是委顿累身,陛下亦是如此,都是被人搀扶回去,如此建康宫一难,可真的不止是萱丫头一人可怜了!”
人家礼佛为求身心安康,深居建康宫的这位庾后却是为此日夜劳累。
何苏木心中有了个大胆的猜想,若真的同阿秦昨夜所述那般,刘萱滑胎一事,许是同庾后脱不开干系,虽非有意,但怕就怕在被人暗地利用。
真如同刘子昇所道,深宫即虎穴,连当朝皇后的昭凤宫都暗藏杀机。
何苏木又问起,晋帝是否有令人再细查此事,谁知,姜氏道:“昨夜本令人肃清了昭凤宫守值的婢仆,也例行拷打一番,却不想惊动了太后的宜安宫,令人传话,为早夭的龙胎祈福,莫要见血的好,又因娘娘确实是惊吓流产,再不能受惊,便压住此事。”
此夜,有母亲的陪伴,刘萱没多久便入眠了,睡得还算是踏实,未再惊醒,直到方才姜氏一大早出寝殿时,她还在合眼休息。
何苏木见姜氏面有疲倦,劝她多休息一会儿,她就是不依,何苏木又劝,好说歹说才让她安心答应,周氏便扶着她睡在偏殿的榻上,拉下青纱帐,也方便刘萱随时醒来喊她。
何苏木也悄声踏出殿,此刻不宜出昭凤宫,她只能在宫院里头瞎转,正见宫内换班,值夜的婢女皆是辰时一换,其中正有阿秦。
何苏木招了招手,正要喊她过来,她也回笑了一下,谁知笑容刚出,就在嘴角凝滞了,何苏木顺着她的视线,转身,竟是皇后身旁的女史苏笑。
再回身,阿秦早已匆匆离去,更无人敢作逗留,皆垂首快步,各司其职。
苏笑走近,朝何苏木执礼问安,回礼后,苏笑道:“君侯特意遣婢早些来昭凤宫,探女郎是否安好。”
她说得诚挚,又不卑不亢,何苏木笑道:“劳女史费心。”
苏笑向来不苟言笑,与其名恰恰相反,无论何时都板着一张老成持重的脸,出了名的守规矩办事,一言一行皆是循刘萱之意,如今昭凤宫遭遇此难,她并无忧惧,反而愈发谨慎,似有深意地望了一眼何苏木。
苏笑道:“昭凤宫一事,婢与君侯自然会查出,女郎莫要思虑了,君侯也担忧女郎,今日且随夫人出宫回府吧,此事要费时深究,女郎一人劳心至此也是徒劳,婢会令人细查此事,一旦查明,定会遣人告知,劳女郎挂心了。”
何苏木沉吟,衡量片刻,并未将昨夜所探事无巨细告知她,只是挑捡了些宫人都知的事实,苏笑倒是凝神听得十分认真。
话毕,二人相望一眼,苏笑颔首,面带善意,轻声地朝她致谢。
何苏木浅笑道:“娘娘这一病,我瞧着倒与身体无关,心结许会更甚,要尽早使娘娘康复,恐怕需早些解这个心结,还要劳女史照顾,方能使表兄和姨母安心。”
苏笑一愣,随即朝她笑了笑。
何苏木看得出她有心思,宽慰道:“女史也不要过于担心,否极泰来,娘娘也会好起来的。”
说罢,欠身就要入殿,走了两步,刚踏上玉石阶,却听苏笑微抬了声音,喊住了她。
何苏木诧异地转身,收回踩上阶梯的脚步,抿嘴笑了笑:“苏女史还有什么事?”
苏笑迟疑之下,也不再严肃,少了几分恭敬,多了几分亲和。
“我知道女郎下月与君侯大婚,我不得令,无法出宫,届时会传人送上薄礼,以贺君侯与女郎之喜,礼轻意重,还愿女郎不嫌弃。”
何苏木一怔,哪里猜得出她喊住自己,只是因为这一事。
她实在与苏笑谈不上是故交,她能送礼已经很欢喜了。
“你若是能亲临,我就更开心了,你不得空,无论送上什么,我都欢喜,你有心已是极好,我收下你的祝福。”
何苏木笑意更深,眉眼轻弯。
苏笑点头,执礼后抬脚朝后院走去,何苏木也拾阶而上,入了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