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并不恶毒(55)
呼吸也不知在何时变得粗重,吹动了颜慕安额角的碎发,弄得他脸上痒痒的,见楚柔半天没有动作,他悄悄掀起半边眼皮,轻声问道:“可是画好了?”
楚柔吞咽了下喉咙:“好了,好了。”说着胡乱往颜慕安的脸上揉弄两下,将一张小麦色的脸涂成了黑炭公。
自己也从炉膛里又掏了一把灰,低着头,闭上眼睛往脸上盖。
远远瞧着,任谁都辨不出两人的容貌,只能依稀看见滴溜溜转动的眼睛和开合间露出的白牙。
楚父见自家女儿抱着大包小包一回来,就拉着女婿往厨房的方向走,还以为今日是什么大日子,两人要亲手做饭慰劳自己,没想到一会儿功夫,两人黑着脸从厨房门口走了出来。
便是这字面意义上的——“黑”着脸。
若不是亲眼见着两人进了厨房,又从厨房出来,还以为从哪儿请了两位戏团的包公。
他打趣道:“你们这是唱的哪一出?《铡美案》,还是《包青天》?”
楚柔朝他咧开一口小白牙:“等咱们装扮齐全,你便知道了!”
等两人在房间中换衣服的档口,云柳把今日发生的事,都一五一十跟楚父交代了个清楚。
楚父捏着胡子细细听着,说不担心是假,但自己这个女儿变得越来越有主见,自己就算阻拦,也未必阻拦得住。
等楚柔穿上和街边叫花子换来的衣服,顶着一张黑脸出房门的时候,差点被路过的管家当成偷跑进来要饭的叫花给轰出去。
破烂的布条长一截短一截地挂在身上,为了穿这个衣服,她还研究了好久哪里是头,哪里是手。
衣裳虽然落魄,但能看出来是常用河水冲洗过的,淡淡的臭味中沾了些河水的甜腥。
头发也看似凌乱,其实每一缕都细细捯饬过。楚柔用梳子一点点倒梳发根,让长发蓬松在头顶,又在发尖抹了些油脂,一小撮一小撮粘在一起,打眼看着,像睡了一个月没洗的头,着实邋遢。
也难怪管家见她从小姐的房中出来,吓得直拽着她往大门口走。
“齐叔别拽,是我!”楚柔赶紧制止道,她这身破烂衣服,可经不起拉扯。
“小……小姐?”声音听起来确是小姐没错,可是这副模样……
管家齐叔瞪着一双老花眼,连楚柔的五官的位置都分不清楚。
第28章 后悔
楚柔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等颜慕安也装扮完毕,就见两个黑脸叫花对坐在凉亭中。
云柳好奇地看楚柔拿着轻柔绢布,沾了些水,将颜慕安脸上的黑灰细细揉开。
黑灰融了水,形成了一张紧贴着皮肤的灰黑色油膜,等水干了,油膜开裂,倒更像被街上的风沙吹着,许久没清洗过的脏脸上的泥垢。
眼前是两个栩栩如生的叫花,云柳有那么一刻的恍惚,升起一股想要给两人施舍馒头的冲动。
两人画好了妆,楚柔看了看天色,正要起身离开。云柳却蓦地抓住了她的手腕,扬着头:“只你们二人去吗?我呢?”
那神情看在楚柔眼中,像极了父母即将出门去游乐园,而只能单独留在家里陪爷爷唠嗑的孩子。
楚柔甩了甩头,将脑袋里奇怪的感觉丢掉。
她并没有让云柳同去的打算。
南临不比宣京城,山高皇帝远,陷入险境也不会有戎坚立刻带兵出现在面前。她好歹是颜大将军府的夫人,若遇上危险,颜慕安就算只是为了将军府的颜面,也必定出手救下她。
但云柳毕竟是羌国细作,颜慕安迟迟未抓她,也不过是为了顺藤摸瓜,抓住她身后的那条大鱼。
所以当云柳被困,颜慕安究竟是出手相助,还是作壁上观,就不得而知了。
楚柔思量再三,对云柳道:“我有件更重要的事,需要师父你的帮忙。”
云柳一听有用得上她的地方,脸上重新展露出笑颜:“嗯,你尽管说。”
“师父可将我这身打扮瞧仔细了?我需要师父为我画上十张画像。”
“要画像做何用?”云柳不解,“一张俊脸被黑灰糊着,可怎生瞧得出模样?”
楚柔眉眼弯弯,笑得只能看出突兀露出的白牙:“便是因为难,所以才要师父来做嘛。”
“既然是你的要的,那我就尽力试试。”云柳一口应承。
却不知楚柔此举,不过是让她能安心待在府中,不管是描十张画,还是百张画,都是楚柔用撒娇口吻,说出的借口。
楚柔和颜慕安跨出冯府的大门,一人手中捧着破瓷碗,一人手里拄着长竹竿,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在没人瞧见的地方,健步如飞。
等进了闹市,便拱起后背,抓起额头上用油涂抹过得头发,半遮挡在眼前,手里的破碗朝前伸着,一步一颠,可以说对乞丐的动作模仿得有七八分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