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并不恶毒(43)
她知道自己这一口用了十足的力,但颜慕安连哼都没哼一声,还伸出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抚了抚她后脑的头发。
像在安慰一只咬了主人的猫。
楚柔心中一暖,蓦地松开口,借着月光,可以分明地看见衣服上两排牙印的褶皱。
要刺杀爹爹的,不是颜慕安。要灭了楚府的,也不是颜慕安。
为了救自己受伤的,是他。说要将一切都给自己的,也是他。说会永远相信自己的,还是他。
在对颜慕安的误会没有解除前,他甚至连自己的任性冷漠也都一并包容。
楚柔捋开他的袖子,看见两排渗着血珠的深痕,突然笑了。
那笑声压抑苦涩,颜慕安听着,只觉得那一张眉眼弯弯的笑脸下掩藏的,是心中难忍的痛哭。
“我们回去吧,明日还有很多事要做。” 颜慕安抽回手,放下袖子,将楚柔打横从房顶抱下来,温声道,“一切都有我在,我会一直陪着你。”
楚柔说不清心里繁杂的情绪,乖巧地点了点头,任由颜慕安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回了将军府中。
此时的将军府灯火通明,院中的狼藉早已收拾完毕。庭中央用白布盖着一具身体,是京城府尹派人送来的。
楚尚书在他的府牢中遭刺客丢了性命,毕竟死的是朝中从二品大员,无论楚尚书是否真是买凶刺杀颜慕安的幕后之人,对于看管不利之罪他都难辞其咎。
但既然人已经殁了,便没有再关押审问的机会,府尹便亲自带人将楚尚书的尸身送来了将军府。
他已连夜安顿好家中老小,明日便会奏请上书,摘了自己头上这顶乌纱帽,听候发落。
楚家只有楚柔一个嫡女,她披麻戴孝为楚父守灵的第三天,本该是婚后回门的日子,她却已在楚府的灵堂中生生枯坐三日。
焚烧纸钱生出的白烟已经将她的眼睛熏得通红,哭无可哭,嗓子也干涩得吓人。
第四日,封棺下葬。
第七日,墓前焚七。
第十日,楚柔一身素黑的衣服,长发用一根白布系着,时隔半月,终于来到了城东私宅,云柳听见敲门声,提起裙摆,小跑着去开门。门甫一打开,见门外的人拘谨站着,面容憔悴,眼眶乌青,身形也消瘦了很多。
“楚公子……”
云柳本想问他这些天,为什么不来看自己,也没有送来过书信,却在见了他颓唐的模样后,收住了口。
“快进来吧。”
楚柔看着云柳满是担忧的表情,心中不知她的担忧,到底是发自真心,还是逢场作戏。
这些天她想了很多,也渐渐明白过来,或许她与云柳的初遇,一开始就是云柳设下的陷阱。
不然为何在云柳遇到危难时,围了一圈的都是漠然旁观的路人,只有自己不自量力地冲上去。
不然为何花月楼的头牌琴伎,连开国侯府的小侯爷都无法得到,却会让她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公子轻易赎身了去。
这一切看似是楚柔对云柳一厢情愿,可回想起来,倒像是云柳一早就摸清了自己的底细,刻意利用她,探听将军府的消息。
楚柔看着云柳往院中走的背影,冷冷开口:“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云柳脚步愣了愣,她似乎猜到了什么,但表面还是努力装出一副恬淡的样子,回过头问:“知道什么?”
“从认识的那天起,我就只对你说过我姓楚,可你从来都没有问过我的姓名、家室。”楚柔逼近她那双看起来无辜的眼睛,“你是对我这个为你赎身的人的一切毫不在意,还是我的身份,你早就心知肚明。”
云柳视线躲闪,半垂下眼睛,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情绪,晦涩不明。
停顿了片刻,她重新扬起脸,淡笑道:“我做了些糖糕,还有别的甜点,都是你喜欢吃的,先进来尝尝吧。”声音中满是想要片刻逃避的央求。
“云柳!”楚柔抬高了音量,将云柳本就柔弱的声音压了下去,“我想听你的解释。”
云柳背过身,右手压在心口,像呼吸着暴风雨来临前的空气,沉闷得令她喘不过来气。
她深呼吸一口,无力垂下手,没敢回头,但她的话却像一计重锤,狠狠砸在楚柔胸口:“没错,为了接近颜慕安,我一直都在利用你。”
“你刚来花月楼时,我就认出了你,楚柔,楚尚书家的千金。”
楚柔心中钝痛,所有的猜想,都在这一刻变为了现实。
她原本还对云柳满心愧疚,却不曾想,在她想利用云柳退婚脱身的同时,云柳也利用了自己。
呵,真是讽刺。
“那些欢声笑语的时光,都是假的吗?”楚柔的嗓音不自觉开始颤抖,“你说感谢我,所以送我亲手缝制的钱袋,亲手做的糖糕,带我扎的风筝这些也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