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是这样叫的，”柳苗苗满不在乎地撇撇嘴，“那个辜负了我们尊主的弘山老头儿。”

“你——”碍于是在图书馆，何须归强压怒火，用俏丽的眼尾斜瞪着他，“没有辜负，只是错过。”

柳苗苗火上浇油：“反正，我们都不喜欢自封正道的人。嘴上是侠义公理，心里是权势欲望。其实，大家是故意杀了你的驴，想给你这位新晋掌门一个下马威。”

他忍着火气，把柳苗苗打发到其他馆，随便拿了几本书。柳苗苗嘟囔着自己不识字，他冷声说：“那你就看封面吧。”

随后，他缓缓走进外文原版书库，在那位孙老师面前站定，隔着桌子盯着人家。老师将目光从书上抬起，推了下眼镜，朝他点头微笑：“小何同学，有段时间没看见你了。”

望着“师父”的面孔，何须归湖水般清亮的双眸如同滴入红墨水，倏然泛红。他单手一撑桌面，嗖的跃到桌后，一头扎进老师怀里，把脸埋在对方衣服里闷声痛哭。

老师放下书，不知所措地张着手：“小何同学，你出事了？”

“是你出事了……呜……”

老师困惑地苦笑：“你在说什么啊？”

何须归吸着鼻子，自顾自抽噎着：“小时候，我不会用剑，你怕我伤到自己，就亲手削了一把桃木剑给我。你早已是人人敬仰的大侠，却耐着性子，一招一式地教我这个尿床的小屁孩武功。在我心里，你像一座大山那样，也许会老，但永远不会塌……你为什么塌了……”

老师有点尴尬，轻轻推着他的肩膀。还好，现在这个馆里没人，否则大家会看见一个留着漂亮长卷发的女生在与中年男老师纠缠不清，还哭哭啼啼。

片刻后，何须归抬起泪眼：“老师，你能不能摸摸我的头。”

“好吧。”老师温和而无奈地笑了，把手掌按在他头顶揉了揉。

厚重的力量感，让人无比安心。能给人这种感觉的，除了娘亲的肚子，情人的怀抱，就只有师父的手了。

他起身用衣袖蹭蹭脸，略带歉意地笑笑，心满意足地离开。只留下老师独自凌乱，摸不着头脑。寻找替身，虽然是自欺欺人，但能提供极大的情绪价值，难怪渣男都爱干这种事。

晚上逛超市时，厉行听说了故意杀驴的事，严肃地勒令柳苗苗给何须归赔罪。柳苗苗喊冤，说自己全程都没有参与，不过还是道了歉。

何须归淡淡地说：“算了，驴死如灯灭，我自己又吃了那么多。”

厉行小声告诉外甥看着柳苗苗，千万别让他偷超市或顾客的东西，接着牵起何须归的手，毫不顾忌周遭的眼光。反正在很多同学眼中，他已经是个猛0了。

“他舅妈，想吃什么随便拿，我同学还我钱了，明天带你吃铁板烧。”

何须归却一反常态，眼神淡漠地扫过一排排货架，兴趣寥寥：“我不吃零食了。”在厉行的追问下，他才咕哝道：“师父走了，我不再是小孩了。吃太多零食，就长不大，永远扛不起肩上的重任。”

厉行蹙起眉，心里掠过一阵尖锐的刺痛，如荆棘滚过。他飞速穿梭于货架间，疯狂往购物车里塞吃的，不经选择，也不管何须归爱不爱吃，仿佛不要钱似的。

“开玩笑，谁说大人就不能吃零食？在我身边，你八十岁都可以吃，没牙了也可以吃。你永远都可以跟我撒娇，多腻歪都没关系。”

“哎——”何须归劈手夺下一包酸奶味薯片，“我不喜欢这个口味。”

“那你自己拿。”

“讨厌。”他用热切的目光白了厉行一眼，悄悄弯起嘴角。

结果就是，不吃零食的口号只喊了一分钟，就早泄般消失了。推着一车零食在收银台汇合时，他们发现柳苗苗拿了几个雪梨和一袋银耳，说是要给欧阳豆熬清肺梨汤。

“我都说了不用，吃点含片就好了。”欧阳豆貌似无所谓的语气中，隐藏着一丝腼腆，脸和耳朵都微微发红。

“人家就是想熬嘛！”柳苗苗粲然一笑，黑直的长发垂在胸前，配合娇小的身材，活脱脱一个大雕萝莉。

欧阳豆皱眉撇嘴：“别这样，女孩才自称为‘人家’呢。你少打几声呼噜，我早就不咳了。那动静天雷滚滚，睡你旁边就像渡劫似的。”

柳苗苗红着脸解释，自己是因为太累了，其实大部分时候静若处子，只偶尔声如迅雷。结账之后，他低声嘟囔：“有人对你好，你都不说声谢谢，哼。”

欧阳豆不解风情，极为直男：“别对我这么好啊，我又不会看上你，我的梦想是妻妾成群。”

“那我改名叫妻妾成群，就可以成为你的梦想啦！”一阵难堪的寂静后，柳苗苗讪讪地说：“我开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