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和亲失败的公主(69)
她听见“怒华江”三个字微微一颤。十六年前绥王宫政变后,拓跋孤鸿取代了拓跋思烈的世子之位,亲率大军破了谷里城门,便是引的这怒华江水淹城。
她这边尚在愣神,忽觉身后有人靠近,一回头,正见离笙提着剑走来,如当日霁山崖上一般装束。每次见着离笙,她心中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经先前坠崖一事过后,更觉得别扭,此时面对面相见竟有些无所适从。
离笙也有些不自然,目光掠过她的脸,一瞬便移开,朝容烨点头示意。
君初瑶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方才在这渡口站了许久,原是在等离笙?
三人一起朝泊在岸边的船走去,这船不小,足以容下三、四十号人,此时一眼望去,上头已无多少空位。君初瑶刚一脚踏在木甲板上,忽然顿了顿,偏头看向容烨。他面上神情自若,轻轻扶她一把,边道:“站久了,累了?”
她似明白过来什么,点点头上了船。
君初瑶两世为人,虽从未坐过船,也不会凫水,但许是这副身子的关系,她似不是很惧水,船开时也并无什么不适。反倒是离笙,一直沉默地立在船头,脸色看上去微微泛白。
不过,她心中是紧张的。方才一脚踏在船上立马感觉周遭气氛不对,那种强烈得让人窒息的压迫感,似与苏家村那一夜相重合。
容烨那句话的意思很明显,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她自然信他,可这将到未到的杀招正与此时将下未下的雨一般,让人觉得压抑慌张。
船很快行至江心,船上约莫有二、三十人,却是一片寂静无声,一阵风浪起,船晃了晃,君初瑶蓦然抬首,到了!
摆渡的船工忽然弃了手中桨,一掀外袍露出里头黑衣,随即拔刀当先朝船头的离笙掠去。容烨与君初瑶此时身在船中,周围那些看上去面目慈善的当地“百姓”也是齐齐一掀外袍,拔刀朝两人逼近。
容烨一把扣住君初瑶手腕,身却未动。
若有人要阻止容烨去谷里,这是最后也是最好的机会。船在江心,船上除了三人以外都是对方的人,此时他们被团团围住,插翅难飞。
无人说话,几把剑当头劈下,容烨却仍未动。君初瑶一怔,不懂他此举何意,下意识就想抬手挡剑。可这一抬手,她愣住了。
动不了。
容烨扣住她手腕的同时,点了她的穴顺带锁了她的真气。她双目霍然睁大,看向容烨。此时剑离两人头顶仅三寸之遥,离笙正与几人缠战,偌大的江心也不可能再有救兵从天而降,若再不动,当真是死。
她深知容烨不可能自寻死路,此境虽险,以他身手,花费些气力,让三人平安脱身不成问题,可这生死一瞬间却仍陡然升起紧张之感,他究竟意欲何为?
四把剑交在两人头顶,只剩一寸!忽然“哗啦”一道水声响起,随后耳边风声一紧,似有暗器同时自水下与旁侧飞出,水下来的暗器破船底而出,“咣当”一声将两人头上四把剑击落,旁侧来的暗器则击在黑衣人心口位置,一击毙命。
容烨这才有了动作,带着君初瑶朝船头掠去。
船头也有杀手。船身晃得厉害,离笙一人迎战数敌似有些吃力的模样,几次都是险险躲过杀招。一剑落下,正要砍上她的右肩,容烨忽然将君初瑶往身后一掩,迎上那剑去。
君初瑶和离笙皆是一惊,容烨手中空无一物,此时迎上去,必要伤到自己,他自然也清楚这一点,却仍无半分犹豫地抬手替离笙挡下了这一剑。剑刺破他手掌那一瞬,君初瑶傻了,离笙也愣住了。
两人一傻一愣间,那剑一路滑过容烨掌心朝他肩骨而去,“唰”一下入肉,离笙被他肩上淋漓鲜血怔得清醒过来,猛一剑劈过去,那杀手闷哼一声,倒了下去。
容烨立马抬手锁了自己真气,随即解开君初瑶的穴道。君初瑶看着他掌心和肩上涓涓涌出的黑血,哪里还有理智,剑上有毒,他不会不知,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冒着失去右臂的风险去挡下那一剑?
此时两方人马正在激战,一方是水下的救兵,一方是船上的刺客,刀光剑影间,忽听船头传来“哗啦”一声,众人手中动作皆是一滞,朝水花溅起的方向望去。
这一眼望去,正见两个身影相拥着落入水中,而船头还剩一人呆立着,眼中似有什么东西在闪烁,不可思议地喃喃道:“容烨……”
☆、再遇故人(一)
这声喃喃与天上惊雷重合,天光一亮,照着她惨白的脸。众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仅一瞬,便又再度将手中剑砍向敌手,不再理会船头。
君初瑶被这一声雷惊得回过神来,望一眼汹涌的江浪,已不见两人踪影。瓢泼大雨倾泻直下,一片朦胧中溅起刀光血影,将这雨染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