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敌他晚来疯急(143)
她说“多谢”,临走又像记起什么似的,问:“信士决定告诉她真相了吗?”
魏尝皱皱眉。
他也不大确定该不该说,因为薛璎已经很久没记起从前的事了。
如果她此后都不会再增添前世记忆,他不说那些痛苦的过往,反而对她是个好事。可她要是哪天还会记起来,他不如趁早挑明。
半晌后,他还是慎重地点了点头:“我想对她坦诚相告,仙姑以为呢?”
女观主笑了笑:“信士怎样以为便怎样去做吧,只是切记一点。”
“什么?”
“在信士心中,薛国那位公主与如今的长公主是同一个人,可在长公主心中,她们却是两个不同的存在。”
魏尝眉头一皱:“仙姑此言何意?”
她朝他颔首一笑,示意言尽于此,而后转身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呱呱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第67章
魏尝回到府上已近黎明, 小憩片刻,待天亮后就去了公主府。
薛璎昨晚回来太累,倒头就睡着了, 眼下起得很早。二月孟春, 她蹲在庭院里的花圃边,独自打理那片年前种下的福禄考, 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
见是魏尝, 她自顾自说:“还以为是阿羽又回来了。”说罢重新回过头去浇水, 随口道, “吃早食了吗?”
得她关切,魏尝却没露出热情似火的样子,反而站定在距她两丈远的地方, 瞧着她的侧影摇摇头,想她这会儿看不见,又道:“还没。你刚刚说什么又回来了?”
“傅府一大早传来消息,说傅老将军昨夜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这下子女们都赶过去了,阿羽前脚刚走。”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傅戈缠绵病榻这么些年,本就随时可能到头,左右如今傅府也有傅洗尘撑起门楣,薛璎似乎也没大在意, 话锋一转道:“堂屋有早食,去拿点吃,别说我饿着你。”
魏尝嘴上应了声,人却没动,远远瞧着她拨弄花叶的动作。
这一幕有点熟悉。魏尝记得,当初薛嫚嫁入卫王宫后见不得天日,起初身孕尚且不碍事,她闲来便也常常栽花。
而他也喜欢这样望着她,清晨黄昏,乐此不疲。
此刻想起,眼前仿佛有两个身影隐隐重叠在一起,但瞧了片刻,她们却又在他眼前慢慢分离开去。
她们是不一样的。
从前的薛璎,看花的眼神总是透着股他彼时瞧不懂的凄哀,像是明明在浇灌它们长大,却知道它们有朝一日一定会谢。
可如今的薛璎呢,她不是相信花会永远长生,而是根本不在乎它们将要凋谢。花谢了,再栽不就好了?反正她总有手,天上也总有日头。
昨夜之前,魏尝从未考虑过女观主所说的问题,因为从一开始,他就认定薛璎就是薛嫚,哪怕知道她变了,也从未彻底将她和从前那人区分成两个独立的个体,否则又岂会生出“变”这种字眼?
可得了那番提醒后再细细思量,他才恍惚惊觉,这种心态是不对的。至少在薛璎看来,这样很不公平。
如果要细细剖开来算,他对她的感情,无疑是从对薛嫚的歉疚开始的。
从遇到她的第一天起,他就能为她摘天上的星星,也能为她豁出命去,可这份初心,似乎确实与当时的她并无关系。
倘使她不是薛嫚,那日雪山初遇,他还会拼死救她吗?
这个假设性问题,魏尝无从答起,谁也无从答起。
薛璎听见身后沉默了太久,回过头去:“傻站着干什么?怎么了你?”
他回过神来,借口道:“我在思量陛下与太后的事情。”
提到这个,薛璎神色也是一黯。
他继续道:“你为何选择瞒着陛下,就不怕他有朝一日会发现真相吗?万一是那样,他说不定比现在就知情还更痛苦呢?”
薛璎眨眨眼,理所当然道:“你也说了是万一。人要活在当下,何必为将来可能到来的痛苦先行自罚?之前太后健在,我自然踌躇说与不说,如今却不一样。要是说了,他一定是痛苦的,可不说的话,也许他永远不会知道真相呢?只要我心里无愧于他,就不必为自己的不坦诚而感到歉疚。”
魏尝心头一震。
是了。他昨夜慎重决定要坦诚,说白了就是认为,在可以坦诚的情况下却不坦诚,似乎有愧于她。
可他到底歉疚什么呢?
世事并不是非曲即直的啊。他与薛璎的起点本就注定歪曲,注定有失公允,可回过头看,他从始至终未因她与从前的不同而动摇分毫心意,甚至反而是这些变化,叫他愈加无法自拔地陷了进去。
那么,这段感情是如何开始的,当真如此要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