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归来(80)
偌大的一室,只余她脱力的泣声。
越荷几乎愣住。她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原因,不由面露复杂之色。
可桑葚还在哭着,以为她的小姐不要她了。不知道她的小姐已经永远地离开了她。越荷无声地叹了口气,亲手将桑葚从地上拉起来,柔声说道:
“傻桑葚,我怎么会赶你走呢?”
李月河既然选择了代替越荷活下去,接手她的身体、记忆与经历,接手她的人生,就不该背离这个角色。可是,她的确没做好。
直到桑葚指出之前,越荷都不清楚自己无意的疏远态度,给这个年幼的女孩造成了多大的惶恐,使她感到不安、紧张、害怕。
桑葚心地单纯,即便因此被人利用,也未生出背叛之心,可是同样的事情……如果再一次发生呢?
重生以来,她下意识地亲近着姚黄魏紫,即便魏紫投玉河而去她都报以理解。那件事或许给她敲了一些警钟,但还不够。对于桑葚?她让桑葚当了大宫女,可是旁的一切都信赖着姚黄。
这其中虽有姚黄年长稳重、熟知宫中事宜之故,却也同样是因为,她并没有那么信任属于原主的桑葚。她远未接纳这样一个贴身女侍,可是……
越荷深吸了一口气。
她已经不是李月河了。越荷,是一个崭新的名字,又是一个崭新的身份。哪怕保留着一些属于李月河的情感,可现在的她,终究已经是越荷了。
桑葚的事情只是一个投影,假如她未曾因此事惊觉,这样下去迟早会有更糟的事发生!这小女孩何等懵懂纯善,至此仍是一味自责,不曾离心。可若换了旁人……到底算她失察。
越荷亲手将桑葚扶起,羽睫覆下,掩去眸光晦涩。
可她温柔的语调是桑葚能够听懂的,小姑娘又抽起了鼻子:
“好了,桑葚,以后别再犯傻了。是我不好,没有与你说清楚。你姚黄姐姐先前是服侍过两位贵妃主子的,留在我这里又是推拒了李贵妃之请。我若不诚心待她,岂不平白辜负了人家?这段时日委屈你,不过是仗着咱们从小亲近,我私心以为你必定体谅之故。却忘了解释,是我不好。”
她顿了顿:“至于改变口味一事,不过是初至京城水土,保养身体,免得染疾罢了。且我孤身来此,总要和众人亲善的。你不要胡思乱想啦。”
桑葚闻言泣道:“奴婢不知小姐用心,给主子添乱了!是,奴婢不该胡思乱想的。”
越荷无声无息地叹了一回,重又展露了温和的笑容:“自然,你永远是我最信任的贴身宫女。好啦,桑葚,这次就先罚你一个月分例算作惩戒。别哭鼻子了?回去早点歇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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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叶玉盘翠绿莹润,望之生辉。
纹理细密而有致地在盘上纵横,碧绿色的边缘掀起层层叠叠的浪花。一小小的荷苞粉嫩娇润,落在果盘一侧。数道深纹自荷叶中心而发,将荷叶分成六块。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加上手艺人的匠心独运,才凑成这样一块荷叶玉盘。
宫女小心翼翼捧着荷叶玉盘入内,琼华含笑接过去,捧给玉河。
那玉盘的格子中摆放的是酥炸金糕、奶白枣宝、豌豆黄、水晶梅花包、花生粘、莲花卷六物,玉河觑了一眼,琼英自夹了奶白枣宝给她享用。甜糯之味令玉河忍不住眯了眯眼。
“娘娘好生清闲。”琼华嗔道,“宫中现下都快为宜贵嫔的那胎闹翻了,偏娘娘这么不在意。”
玉河噙下口中的枣肉,方漫不经心道:“她怎么样,关本宫何事,现下后宫又不是本宫打理的。”她骄矜一笑,“再者说了,就算平安生下个皇子,难道还能越过本宫去?”
琼华笑道:“娘娘说的自然是。”又道,“只是娘娘怎么派人去给那理芳媛说话呢?”
玉河微微一怔,旋即不耐烦似的摆了摆手道:
“本宫不过一时起意。做便做了,又不是什么大事,难道还需要由头?”
琼华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正要再说一通她身为贵妃,纵然随意之举也会有无数人揣测的道理,忽见外头小宫女行色匆匆走来,神色一凛,忙去叫她到里头来问话。
过不多时,眉头越蹙越紧,遣了人下去便犹豫着向玉河回道:
“霍氏哭闹不休……听闻圣上有意晋她为右昭仪以表安抚。”
哐啷一声,荷叶玉盘摔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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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薇只着月白中衣,净了手焚香,执笔写下两个大字“戒躁”。心气平和,故笔势顺畅,那字亦是秀丽大方。
右相之女,写得一手好灵飞体。
泽兰入内一福,待钟薇点了头,方谨慎道:“主子,宜贵嫔——霍昭仪一事已经下了定论。圣上为表安抚,打算晋封宜贵嫔为霍昭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