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归来(36)
旁人或许因为怀孕要慎用花儿粉儿、胭脂蔻丹什么的,可是在玉河处,一应的早有皇帝吩咐下去,制了最好最安全的来。因此,即便是在孕中,她也能风风光光、容光焕发。
若非近两日秋老虎起来热得没有胃口,便是十成十的顺心如意了。
又拈了一颗荔枝入口,樱桃般的小嘴一抿,端是娇媚可人。玉河凤眼扫过,汪婉仪已吓得跪在了地上,双手颤抖,又唯恐打翻了盘子,模样实在可笑可怜。
随手取绢子擦了嘴角,道:“罢了,收起来罢。”汪婉仪忙谢恩。
玉河却转头向拿扇的宫女抱怨道:“用什么蛮力?不是说了轻轻地照冰块扇,把冷气送过来么?这都不懂,笨蛋!”一面却不理她反应,单手支了颐,又面向汪婉仪抱怨道:
“今年的秋天也忒毒了,原先明明好好的一层层秋雨下凉呢,突然又没头没脑地热起来了,叫人心烦意乱,闹得慌!”
想来她也实在热得厉害了,才做的这幅打扮:裙唤留仙,绣百花拥蝶,热闹浮艳至极,恰如一团娇媚的粉雾晕在裙上,霎是可人。原着了妃色绣芙蓉的竖领襦衫,后嫌太热硬给脱了,换作枣红的明衣,隐约映出雪白的肩颈,极不成样。婢女们围着她横竖劝了半日,又因着越嫔要来,这才勉强地加了一件石榴花褙子,但膀子却尽皆露了。
见她凤头翘履一只歪套在莲足上,另一只不知怎地滚在了地上。分明是闺阁女儿娇态,小手却不住抚摸尚且平平的小腹,又透出一种别样的母性。
洁白柔腻的臂膀,套了一双金灿晕然的明珠绾臂金钏,以双金环相叠掐丝缠绕明珠生辉,富贵华丽,有清脆悦耳之声。抬手时那臂钏便也滑落一截,更显她富丽之外娇媚活泼。
“贵妃娘娘的恩宠向来是头一份儿的。圣上如此疼爱娘娘,必然会遍搜消热之法使娘娘舒心。更遑论,娘娘现下身怀有孕……”
汪婉仪的脸色好像被针刺了一下,又很快地堆起笑容来:“咱们圣上又是这样看重娘娘和小皇子呢!”
“那还用你说?”玉河俏丽的眉眼飞扬过得意,旋即又沉下,“只不知那姓越的女子使了什么法子,竟将圣上给哄住了。本宫今儿倒要看看,她是怎么个狐媚法!”
汪婉仪正欲添油加醋,琼华已进来报:“越嫔至。”
玉河胡乱拢了衣袖坐起,当下扬声喊道:“请她进来,我要见她!”汪婉仪见了,悻悻地闭嘴不言。玉河眉头紧锁,预备着怎样敲打这敢于和她姐姐名字相似的女子。
第18章 姐妹不识 本宫纵不如姐姐,也轮不到你……
在越嫔缓步入内的一刻,玉河紧皱的眉头便不自觉松了几分。
新封的越嫔上笼白玉兰散花纱衣,下罩软银轻罗百合裙,绣了藤萝长枝。垂挂髻以两根青绿色玉簪固定,又杂几朵同色绢花。
面色恬淡,稍瘦的手腕上卧伏了一串沉香木蝉玉珠。
玉河见了,便有清新扑面之感。
她虽爱奢华装扮,然打小惧热,如今见越嫔穿戴清凉,心中不由松快些许。尤其她腕上那串小玉蝉,稚拙可爱,隐约让她想起闺中和姐姐捕蝉的时光。
开口时,原本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口吻便不由顿了顿,道:
“过来,走近些……让本宫瞧瞧你的姿容。”
她原要说的是“姿色”,不知为何心中一梗,硬是换了词句。而下首的越荷面上不动,心下已感刺痛之意。她定了定神,待要移步,汪婉仪已然笑了起来,眼神怨毒:
“娘娘您瞧,这越嫔实在矜持。您不过想细看她一番,又不是要生吞活剥,这般扭捏作态,是把咱们娘娘当什么呢?”
汪婉仪丧子后彻底失宠,为保住荣华只好拼命巴结着宫里权贵,状如疯狗般,咬噬那些年轻得宠的女孩。但长年下来,或许她也在这种行为中得到快意,愈发癫狂。
昔年月河为掌宫贵妃,亦是她巴结的对象之一。如今身份变换,汪婉仪便迫不及待调转了矛头。越荷见此,心中只有好笑悲哀的,却没什么恼怒之情。
她并不应答汪婉仪的挑刺,只静静地上前了三步,微微抬脸。心下平静坦然,只有些悲伤莫名。天底下怎会有十全十美之好事?虽重活一世,却要与妹妹相见不识,日后还不知要经历些什么。思及此处,不由更感寒凉。
玉河神色掩在团扇之后,看不分明。汪婉仪却犹自刻薄不休,越荷见她实在无状,遂不轻不重道:“婉仪怕是言重了。贵妃身怀有孕,如何听得这些粗话的。”给了个软钉子。
汪婉仪宫女出身,说话素无讲究,又爱尖酸的,听了着实叫人头疼。可她自己却并不察觉,见越荷还敢顶嘴,气得一拍桌案提高嗓门,喝道:“你冒犯娘娘,还有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