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归来(219)
她听见江承光轻拍三皇子的襁褓,唤道:“喜鹊儿……喜鹊儿……”
越荷定了定神。
她知晓自己应当询问事情如何。毕竟,除去生产的惊惧、得子的喜悦,她还记得楚怀兰当众道出她给傅北写过“情信”时,那种几乎灭顶的恐惧。
昏睡数日,事态如何?楚怀兰究竟从何打听到似是而非的消息?
江承光如此温和,是已有定论,还是确不在意?
桩桩件件,极为扰心。然而,她张口却是一句:
“喜鹊儿……”
江承光便微笑起来:“是啊,这是贵妃给孩子起的小名。朕很喜欢,便这么叫着了。”他顿了顿,强调,“李贵妃,给这孩子取了小名。”
越荷不由恍惚:还魂几载,如今听到“李贵妃”三字,她已不至于再当做自己。可兴许前度噩梦频频,前世今生交错,又模糊了身份——
江承光这话,近乎让她以为,是她自己,李月河,给孩子取了乳名。
“喜鹊儿,是很吉庆。”于皇子来说,也算个贱名儿,易于养活。
江承光含笑点头。不知想起什么,脸上忽然闪过阴霾。但他很快又若无其事,继续同越荷讲道:“这孩子乳名已定,朕又给拟了个大名。”
“这一辈是从惟从香。朕想了许久,最中意一个‘馠’字。馠者,香也。既指香气浓郁,又可指香气淡雅。贵时相宜,穷时亦有格。花之繁茂与傲骨兼得,倒像是你喜爱的牡丹花。”
从香可挑的字不多,表意几乎都是讲香气。但江承光所解之馠字,确然不错。
喜鹊儿是早产,颇有些体虚。江承光在此刻赐名,便是不肯让他被老天收回的决心——他给皇子取名素来不拖延,但也是等到满月宴后。这次早早择字,是有一份福气厚重的意思。
越荷微微一怔,心头难免有所动容。
她道:“圣上如此怜爱喜鹊儿,臣妾铭感五内。”
江承光便摆摆手,脸上笑意仍是和悦。经这么一番交流,哪怕尽力小声,喜鹊儿也已有了要醒的征兆。皇帝招了乳母,将皇子细心地抱走,才又在越荷身旁坐下来。
他们似乎沉默了许久。
但也只是桌上的燕窝粥放得凉了。越荷先开口,忍着疲倦不适:
“圣上……没有想要问臣妾的吗?”
闻言,江承光伸出去取调羹的手,忽地晃了一晃。
第107章 信纸新摹 为了他们,她也绝不能倒下。……
越荷看不清楚江承光的神情, 只觉得那人的温和,收起了些。
“这世上,没有放着伤人者不去查问, 反而来逼迫皇子生母的道理。”江承光的声音很是漠然, “朕要问,也不是问你。”
话中容忍庇护之意,足以令人涕零。
但越荷想求证的, 并非皇帝的态度——这甚至是她最不放在心上的一桩。后宫妃嫔仰赖皇帝宠爱,力图活得繁花似锦。越荷辗转重生而来, 所求却只有真相,与在意之人的安康。
她沉默片刻,想着怎样追问,才会妥帖。不料皇帝沉默片刻,哑着嗓子开了口:
“傅北……你应当也清楚,朕不可能不在他身边放人。”
越荷的心跳快了一拍。难道是傅北没有烧掉她的信么?可那信中, 她的口吻和立场实在有太多可疑之处, 假使江承光真的得到了信中内容, 他绝不会是这般态度。
而皇帝如此敞开地向前朝将军后裔越荷, 说出自己放了暗子, 这又是为的什么呢?
已听江承光继续说道:
“他身边新留了个信封, 颇为珍爱。直到几日前,才放火上烧了。”
说着, 他仔细观察她的面色, 怀着自己都不明白的, 希冀和痛苦。
妃嫔与人有旧,甚至那人是他最憎恶的傅北,江承光理应发怒。可是越荷……
时至今日, 他不得不承认,已在她身上投注了太多对于那个人的思念。
得知越荷与傅北曾有婚姻,他被冒犯的惊怒,甚至少于那一刻涌起的思绪:越荷与傅北也有着那样的牵连,这会不会使她,更加像李月河一些?
傅北所珍藏的那个信封,其实没什么破绽。纸笔用料都是寻常贵重,来路没有破绽。也没有信纸,只空落落一个信封,上面写了三个字“兄亲启”。
兄亲启,兄亲启,那是傅北自己的字迹。
江承光知道,李月河只摹过两个男人的字,且都能摹得像极。一个是他,月河曾怀着情意,临摹他的字迹,也渴望贴近他的心。一个是傅北,月河少时曾拿他的字做帖描过。
傅北珍而重之收在身边的“兄亲启”,难道会是他自己疯了写的吗?
世上懂得摹字的人不少,但……
而听江承光说了,傅北收着的只是个信封,越荷心里便是一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