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文里做考官(288)
立功受封赏自然要回函谢恩,这种公文他已经写成了套路,可没想到有人会不按套路出牌,他事先为曾看过,现在问起来,竟莫名地有几分心虚。
毕竟,当初逼着赵昚立下这个承诺的人是他,现在……真面对这件事的时候,却突然懵了,懵得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只得先问问岳璃到底是怎么想的。
岳璃见他神色古古怪怪的,想到刚才他收到的官家密函,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当即坦白说道:“官家昔日曾许诺,我若立功,便可为我指婚,如今我已过双十,家中父亲和祖母亦多有催促……”
“你若因父母催促而想着成亲,我可以替你向家人说明,大可不必为此而强逼自己嫁人……”
明明是想问她突然想成亲的原因,可听到是因为家人催促,心里又别扭起来,方靖远也搞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不禁有些心烦意乱,“我早说过,你若不想嫁人,我定会护你一生,不让任何人逼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
“若是我想呢?”岳璃直视着他,问道:“先生之前说过,女子自立,并不等于不婚不嫁,而是要看清楚想清楚再嫁……我想清楚了。”
“你你你……你想?”方靖远愣住了,想到隋畅向绣帛儿求亲时的情形,莫非阿璃是受到刺激,所以才萌生嫁人的心思?也不对,按照她写谢恩折子来回的时间,应该更早……刚才那个张口就说他红鸾星动的和尚,十有八九是曾经偷看或者在临安知道了什么消息,才故意来卖弄,可没想到他不吃这套,反而弄巧成拙地被遣返回去,这事儿还真是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那……那那为何是我?你……我……我从未想过……”
岳璃低下头,声音里明显带上了几分失落。
“先生不是跟我说过,若要嫁人,需择良人。三妻四妾者不可,寻花问柳者不可,家宅不宁者不可,薄情寡性者不可,粗莽易怒好动手者不可……在我心目中,能符合先生要求的,只有先生自己。”
她再抬起头时,目中隐约可见雾气朦朦,竟显得有几分令人难以置信的脆弱之感。
“这……”方靖远顿时无言以对,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可又想再挣扎一下下,“可你不想再等等?说不定再等等,你会遇到一个更合你心意之人?”
岳璃摇摇头,苦涩地一笑,说道:“若是连先生都不愿……怕是更不会有人愿意。罢了,原本也只是我痴心妄想,待我回去后会向官家请罪,只当先前说过的话……统统作罢便是。”
“啊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方靖远见她这般难过的模样,又忍不住心疼,“我不是说我,我是说你现在只看到我,所以觉得我处处都好,若是以后再遇到更合心之人,后悔了怎么办?”
他自己如今就有些后悔,是不是在这些未出阁的小娘子面前,表现的太过优秀,连阿璃都只看到他看不到别人,可若是以后呢?她从军上阵,总会遇到更强的人,自己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倒时她再后悔,他又当如何?
他和这个时代的人不同,他做不到三妻四妾,做不到做不到“相敬如宾”,若真要娶妻,他也要一个能与他并肩,能跟他契合相投,互相爱慕之人,而不是除了夫妻义务之外,就各司其职的工具人。
传宗接代的事儿他连想都未曾想过,也就更不曾想过因此而娶妻生子,在他看来,没有感情的婚姻,与坟墓无异,他好端端地做个人不成吗?干嘛要自寻死路还拖一个人陪葬?
所以无论是霍家想要联姻,还是皇家想要招驸马郡马,他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只是现在突然提出来的人是岳璃,他唯一的弟子,自打来到这个世界后,接触最多的人,他甚至已经习惯身边无时无刻都有她的存在,从在临安小院里的衣食住行,到北上燕京时一路相伴,再到如今在海州几次遇险的及时相救,不知不觉间,他似乎早已忘了两人之间的界限,说过太多不该说的话,以至于……
忽然发觉,以前未曾想过成亲娶妻之事,是因为从未觉得有人合适这个位置,可现在她提出来……似乎也不是不可……可万一她只是因为见的人少,又对他有师父的滤镜,现在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转回头来,她遇到真正在这个时代更契合她的人,那他……
莫名地就有些心酸起来。
好像已经看得,自己养成的小娘子,在成亲当日,忽然掀开大红盖头,说:“我要嫁的人,是身披金甲,脚踏五色祥云,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大将军,而不是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盖头砸在他的脸上,周围的人哈哈大笑,笑他自以为是,居然以一介文人之身,敢娶大宋第一个巾帼状元,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