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报,长老跑路了(205)
薛妄柳看着念殊眉头微皱的样子,转头朝薛峰说:“念殊似乎还是有点不舒服,我先带他回去,你也回去好好休息,晚些时候我再来找你。”
“师侄不舒服快去休息吧。”薛峰连连道,“姐姐一直守着他也是操劳,我们都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过后再说。”
薛妄柳笑了笑,伸手搭在念殊的肩膀上道:“走吧,我先带你回院子休息一下。”
念殊应了一声,拄着禅杖起身跟在薛妄柳身后出了铸造室,闷热的气息一扫而空,外面天空澄净太阳高挂,盛夏已过初秋刚至的时候,迎面来风有些微凉。
两人一路无话,念殊走在落后薛妄柳一步的位置,保持着与他的距离,并没有同往常一样上前扶着他的手。
薛妄柳有所察觉,不知道这算是一种疏远,还是自己多心。他心中隐隐有些不痛快,但又担心是自己多心,想问却又不能问。
他在前面走着,在心里数着步数,在想什么时候念殊才会跟上来扶住自己的手。而念殊在后面跟着,在心里倒数着时间,在想什么时候自己的眼睛又会落入黑暗之中。
可是快走到院子门口,身后的人没有上前,念殊眼前的黑暗也没有来。
薛妄柳停下脚步,想起念殊方才捂着头的样子,心中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他开口问:“念殊,你现在的修为到元婴后期了吗?”
念殊一顿,如实回答:“离出窍只差一线。”
“这么快啊。”薛妄柳笑了一声,“若是叫旁人知晓你修行如同吃饭喝水一般容易,怕是羡慕嫉妒得睡觉都睡不好。”
念殊阿弥陀佛一声,仍旧说是自己命好而已。
明明是同之前一样的回答,薛妄柳却觉得不对,他看着地上的影子又问:“方才你怎么了?为什么会头疼?”
念殊沉默了一会,才道:“方才徒弟入定之后像是入了幻境,一人行至漫漫风雪中,与饿狼殊死搏斗,若不是师尊叫醒我,现在怕是已经在幻境中被狼咬死了。”
“入定修行时候时常会见到自己没见过的场景,这是心境磨炼,我也经历过。这种心境就算你被狼咬了也不会出事,只是暗示你于修行心境上有所困惑,不必担心。”
薛妄柳笑了一声,“不过这种心境被我从外叫醒打破,容易生心魔,你要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告诉师尊,不可耽搁。”
念殊应了一声,两个人之间又安静了下来。
薛妄柳站在原地不动,念殊也站在原地没有前进一分。
脑中涌入的记忆已经渐渐被梳理连接,虽然依旧有许多残缺连贯不上的地方,但无法让念殊对这些记忆忽视不见,欺骗自己这些记忆与自己无关,将自己本身与那些记忆彻底割裂。
佛堂山巅,冰川树林,秘境幻象,从炼气到渡劫成尊,从无人知晓被受欺负的沙弥到被人尊重敬仰的尊者,从路边的瞎乞儿到被人珍视关怀的念殊。
自己似乎经历过很多人和事,许多东西得到又失去,好像与自己有关但又无关,记忆割裂得像被人生生撕开后又粗暴黏上。
站在记忆中的现在回头看,自己仿佛在望一条绵延的长河,二十年的光阴在其中不过是沧海一粟,只用一瓢便可盛起,不值一提。
过去的记忆熟悉又陌生,手中握着的紫铜禅杖在无声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也不要否定那些独自一人走过的两千多年光阴。
明明换了样貌换了血肉,脱胎却未能换骨,念殊已经分不清究竟哪个才是自己,他站在这里看着地上斑驳的光影,好想问谁才能给自己答案,但却不能开口。
能为念殊答疑解惑的人就在眼前,但能为了了尊者答疑解惑的人却不知在哪里。
他是一心只有眼前人,难得自私的佛修念殊,还是心中装着世间万人,永远无私的了了?
究竟哪个才是自己?又或者自己究竟是哪一个?
念殊想不明白,似乎也找不到答案,只能垂着眼转动手里的佛珠,念一声阿弥陀佛,仿佛叹息。
“念殊,除了心境磨炼,你没有遇见别的事情吗?”
薛妄柳不想再沉默下去,心中想就算念殊同身体里那了了分魂合二为一,记忆已经完全又怎么样,还能不承认这些年他的确拜自己为师,受尽了贴心照顾?
没有了徒弟,但多了个靠山,自己怎么也不亏。
薛妄柳在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压下心里那一点难过,笑了一声:“怎么了?师尊的话也不回答了?”
念殊看着他的背影,张口想要回答,但眼睛突然一热,光明褪去黑暗来临,那个最珍视的背影在眼前消失不见,而他却找到了一个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