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还是为他选择了那条路。”罗骁说。

“嗯，我觉得既然他也是我，那应该会感谢我为他做的这个选择吧……”

也许吧，樊小瑜想。但结果究竟是什么，他根本不得而知。

俩人在房间里沉默许久。罗骁其实不知道樊小瑜在想什么，因为如果真如他所说的那样，那边的爸妈不会死了，那其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他根本不用像现在这样愁云满面。

可是那边的那个“他”真的会高兴吗？罗骁突然意识到。

都说人格的一半是环境和经历铸造的。如果那孩子没有和樊小瑜一样经历这些痛苦和成长，他还会成为真正的“樊小瑜”吗？他还会如此珍视家人和亲情吗？他还会依旧视钱财名利如粪土吗？

换句话说，如果让未来的那孩子也见到“上帝”，面对同样的人生道路选择时，他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吗？

罗骁隐约感觉到了这其中的破绽，可是他担心他捅破的话又会让樊小瑜陷入更繁重的冗长思绪之中。

而且这个问题越往下深挖就好像越是一个无底洞——既然这边的樊小瑜可以选择另一个自己的人生，那他的人生又是谁选的？

是谁牺牲了他的父母和童年生活，换来现在的事业爱情双丰收？

现在的樊小瑜可以用事业去换亲情，那另一个他呢？还会这么做吗？

这也许是个死循环，也可能是个永远无法企及的深坑。罗骁不敢往下想了，他似乎不需要樊小瑜剧透就已经看穿了这个故事中的一切矛盾和悖论。

他抱住樊小瑜，轻轻摩挲着他：“好了，别多想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要过，我们过好我们这辈子就足够了……”

樊小瑜在他怀里眨眨眼，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要这么说。不过刚刚兰琴走之前说过的话让他稍微有些紧张，他想罗骁应该也是注意到了那个吧。

“你说，我妈是不是其实看出来了——我们这边的事？”

“应该是吧，”罗骁说，“她用了‘你一个人’这样的字眼。”

樊小瑜叹了口气。

“她应该是被你爸那句话提醒了，”罗骁说，“他说你们住得很近……确实如果只是距离问题的话，你们现在仅隔着一个洞，就如同一扇门一样，本质上就是住在一个房子里，所以根本没必要让他们来这边生活。而我们这么急切地想让他们过来就等于承认——”

“我在这边已经没有爸妈了。”

“对不起，”罗骁摸摸他的头说，“我应该跟你商量商量再提这个的，给你闯祸了。”

“不怪你，”樊小瑜又叹了叹，“我当时也没反应过来……哎，我总是搞砸……”

“我们半斤八两……”

“……”

俩人互相看着，步调一致地叹了口气。

“爸爸应该也早就猜到了，”樊小瑜神色落寞滴说，“不然不会老拦住妈妈不让她发问。”

“想瞒住他们本来就不太可能，”罗骁说，“他们都不傻——不然你以为你的脑瓜子是哪里来的？”

“我已经很笨了，”樊小瑜沮丧地说，“给他们丢脸了……”

“哪有，”罗骁捏了捏他的鼻子，“你只是太善良而已，笨蛋……”

“……”

“……”

樊小瑜觉得罗骁这憨憨的模样很可爱，凑上去亲了亲他。罗骁热烈且感情充沛地回应他，将他心底里所有干涸的不毛之地，都饱含深情地细细舔舐而过。

唇分后樊小瑜却依旧有些愁眉不展，靠在他肩头，盯着窗外的一轮明月出神。

“你说，他们应该会想开吧？”他说，“我没骗人，那边的他们真的不会有事了……”

“我觉得他们应该只是更担心你而已，”罗骁说，“至少妈妈是这么说的，她也不会骗你的。”

“嗯……”

“有机会常过去看看他们吧，让他们放心就好了。”

“我以后能经常见到爸爸妈妈了，”樊小瑜在他怀里蹭蹭，“我真的觉得好幸福……看来那个‘破’上帝也不是什么坏人。”

“破”上帝在远方打了个喷嚏……

罗骁心疼地摸摸他，樊小瑜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大惊失色道：“哎呀！我妈让我们这周末一起——不是，她不会已经看出什么了吧？！”

“嗯……应该吧。”

“呀……”樊小瑜挠挠头，“果然不管多大我在他们面前都是小孩啊，什么谎言都会被识破……”

他又抬起头一脸抱歉地说：“我不是有意隐瞒我俩的事，只是那边的小孩儿才两岁，我怕我爸妈——”

“我能理解。”罗骁说。

而且如果真如樊小瑜说的那样，那边的爸妈不会按照原有命运走下去了，那么等那边的小瑜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