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两个铁塔般的亲卫，再经过无声笑迎的马会，奚慈看见贺知华一身黑衣坐在内室中间。和躺倒的渝西侯相比，竖起来的侯爷显得更高大，更有气势，那双无数次握紧奚慈的手，正优雅地交叠在身前。

马会在奚慈身后关上门，吱吱的动静停止后，奚慈默默向贺知华行礼。

“你是谁？”贺知华冷漠地问。

“我是奚慈。”

“沈蝶呢？”

“夫人应该在建京附近。”

“你们没有伤害她？”

“我从没想过伤害夫人，至于别人，我认为夫人暂时是安全的。”

“你的主人是谁？”

“我没有主人。侯爷所指的那个人，他也许叫李焕长。”

“也许？别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侯爷想听我说出所有知道的事吗？”

贺知华傲然地没搭理她。奚慈于是从他们初到临岩的那晚开始说起。

“白茶因为家人受胁迫，你呢？”奚慈的叙述才一停下，贺知华立刻问。

“我不知道。”奚慈拒绝承担杜心慈的那部分责任，“在路上发生了一些特别的事，我忘了以前的经过。”

贺知华提醒她：“你记得李焕长，也记得要做的事。”

奚慈道：“对，也许听起来有点没道理，不过就是这样。”

除了‘没道理’的转变，奚慈的供词和从容的态度都没啥好挑剔。贺知华想了想，决定暂时相信她，获取要有所代价，容忍这个女人身上的小瑕疵并不算什么。贺知华确信能够操控奚慈。

“你出去吧，”贺知华冷冷地吩咐：“不许离开这间院子，不许碰鹞巾，不要对任何人，包括辰安透露这件事。”

“侯爷，”奚慈不愿意待在贺知华为她指定的‘卑微之处’，朗声道：“如果您在这件事上急于表现强势，不就是告诉对方：已经识破了我的伪装？”

“你说什么？”贺知华显得意外。

奚慈笑笑道：“侯爷觉得，我和夫人相比怎样？”

“你和她？”贺知华耻笑般动了动嘴角，“只有我眼瞎，耳聋，神志不清，才会把你们混为一谈。”

奚慈道：“侯爷说得很对。所以，如果您眼明心亮，神志无虞，一定能发现我根本不是夫人。”

贺知华接着道：“所以，从我对你的态度，李焕长就能察觉我的打算？”

奚慈道：“侯爷睿智。”

阴沉的屋子里只有让人不适的沉默。贺知华抚了抚互叠的手指，语气并不勉强，“我收回约束你的话，一切还是像以前一样，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是，奚慈遵命。”慢慢退出去时，奚慈露出贺知华无法看见的笑容。

马会送奚慈出门，门开时像打开了灿烂的盒子。风景，光和风迎面而来，还有一直在等她的霍南廷。

奚慈的心一下子松开了，活泼地笑着问：“阿三，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我……”霍南廷语塞，二姐和侯爷夫妻好合，他是不是在乱担心？

“你在等着出去玩，对吗？”奚慈好像找到了原因。

霍南廷没有否认，虽然他早过了贪玩的年纪，轻吐一口气道：“二姐，亲卫刚才把鹞巾带走了，我去让他们送回来吧。”

奚慈在心里叹笑，渝西侯真小气！如果不是她找到鹞巾，鹞巾不知沦落在哪个山野旮旯里，骑一下而已，换成沈蝶也未必在乎。

“我不想骑马，咱们两个走着去逛逛吧。”奚慈心情好，声音也娇软，“带着亲卫和兵士，别人躲还来不及，简直不像话。”

霍南廷道：“没有护卫太危险。”

奚慈道：“如果遇到危险，难道你不会救我？白茶说你一拳打断了刺客的鼻梁，是真的吗？”

霍南廷少见地紧张起来。二姐不赞成他在武艺上耗费时间，这么说就是批评的意思。

“怎么不说话呢？到底有没有那么厉害？”奚慈睁大眼睛盯着他。

霍南廷被她横没心肺兼着撒娇的样子镇住了。她是谁？霍南廷发现：奚慈又一次神奇地，在他眼前变成了‘陌生人’。而奚慈才不管他在呆呆什么，从今开始她就是奚慈，不用再演别人。

半刻钟后，没有反抗能力的无比乖阿弟，跟着别有用心，其实也想偷空放松阿姐从后门走出军府。

☆、第二十三章

军府后院被烧以后，军府里的护卫，仆从和渝西侯的亲卫经过一次肃清，日常戒严更加慎密。奚慈和霍南廷经过几道守兵才走出后门，墙外的巷子里空荡荡的，连吹起微尘的流风也没有路过。

军府和热闹的集市离得不远，如果仔细听，能听见嘤嘤嗡嗡的叫卖声。奚慈看起来毫无戒备，霍南廷却有点紧张，毕竟他还有护卫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