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明日冉冉(6)
想是他当了这么多年皇帝,每次胤祉见他都要谨守君臣之礼,倒叫他忘了这三哥早年间恃才傲物的模样了。
胤禛本以为重来一世有了上辈子的经验会变得容易些,却不想他这辈子面临了一个更大的考验——欲望,对权力的欲望。
他重修了自家的佛堂,想借助佛学静下心来,韬光养晦。说来有趣,上辈子他的兄弟们就是输在心太急上了,可如今,倒是他这个忍到最后的赢家先急了。
四贝勒府,正院书房,书案旁立着个翡翠九狮香炉,袅袅白烟带着檀香的味道,从里面飘散出来,混合在雨后带着湿气的空气里,一名男子立身提笔在练字静心。男子身穿鸦青色常服,显得人更加高瘦修长,他面色平静,仿若心如止水,下笔却是张狂,笔力苍劲,在上好的生宣上留下四个大字:戒急用忍。一气呵成,流畅劲健。
写完后男人随手把狼毫笔,扔进手边的蓝釉瓷笔洗里,呵,戒急用忍,谈何容易。
不过随着重生的日子长了,他也渐渐适应了如今的身份,心里偶有波澜也能靠写字、礼佛压下去。现在最让他担心的就是他的嫡长子弘晖。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对弘晖都是寄予厚望的,弘晖也没辜负他的期望,自小聪慧又肯下功夫,不过这孩子身子骨一直不算强健的,上一世只活到八岁,这辈子弘晖的健康是胤禛回来后最重视的事儿了。
他回来时离弘晖的七岁生辰只有三个月了,重生第二天他就跑了太医院,封了份厚礼,请当时的内医正刘太医,照料弘晖的身体,这刘太医现在还年轻但医术高明,到他登基的时候,刘太医已经是正二品的正奉上太医了,后来一直为他调养身子做了御太医。
今天是康熙四十年六月初六,上一世弘晖殇了的日子,胤禛早早请了刘太医过来,现在入了夜也不让走,直接把人留在了贝勒府,就怕弘晖有个万一来不及。
这一夜,他整整在书房坐了一夜,直到天大亮了,胤禛才觉得一颗心终于落了地。他去弘晖房里看了下,发现孩子还在睡就没叫人吵他,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让太监去宫里告了假,没去早朝留在了家里。
好在弘晖挺过了初六,就好像跟度过一劫似的,渐渐好转了,太医们都说大阿哥有望大安了。不仅胤禛开心,福晋也是喜得话都说不出了,又哭又笑的,命人重赏了几位太医和院子里伺候的奴才,一时间整个贝勒府一扫前几日大阿哥病重的阴霾,喜气洋洋的。
可谁知这喜悦就持续了一个月都不到,本来已经能下地了的大阿哥,病情急转直下,就这么去了,胤禛下了朝远远看见来传话的小太监,心就一跳,结果就见那太监急忙上前,跪下哭道:“爷!快回吧,大阿哥不好了!”
胤禛急的连轿子都不坐了,问大哥胤禔借了马,就往府里赶,等他赶回府,刚一进门就见众人乱作一团,也顾不上训斥,直往大阿哥院子里冲,但弘晖走得急,他如上一世一样,连最后一面也没见着。
胤禛走到弘晖床边,伸手摸了下他光溜溜的脑门,人已经冰凉了。
他收回手,叹了口气,终究是天命难违,可若一切皆为定数难改,哪有何苦再来一次呢。
胤禛心里很乱但现下偌大的府邸都等着他的命令呢,福晋惊闻大阿哥死讯受不住厥了过去,府里办丧事万没有让妾室主事的道理,所以弘晖的丧事还得他一手操办。
不过弘晖虽是正经嫡子却是早夭,康熙这辈子早夭的孩子太多了,宫里头的孩子殇了都不会办的很大,连皇上的儿子殇了都不能大办,那他这贝勒的儿子没了就更不能大办了。所以这白事办的简单,白绸子白灯笼摆过了头七就撤了。
这几日,胤禛每天夜里都会到佛堂静坐,他想知道一个答案,他想知道自己为何再入这一次轮回。
起初他只顾着欣喜能再拥有一副强健体魄与少年时光,他满心以为自己这次定能大干一场,把之前没来得及实施的政令实施下去,后来虽是因为久不称臣,不习惯再居于人下,有些不甘,但也没怀疑过自己再来一次的意义,而如今他尝试改变弘晖命运却失败的事儿,让他有些迷茫了。
弘晖的死给他打击很大,不仅是再体会一次嫡子早殇的痛心,还让他怀疑是不是这一世无论如何努力有些东西也许终是不能改变的。
胤禛礼佛几日,也没能求到答案,但他本身也不是个心神脆弱的,一次失败不代表次次都会失败,以后慢慢尝试便罢了。就算生死有命、凡人难改,却又如何?他自命真龙天子,信佛却不怕佛,信命却不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