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官站在周驲阳的马前，左等右等也不见顾泽行礼，他咽了口口水，回头瞅了瞅周驲阳。

周驲阳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顾泽。顾泽可以不行礼，却不能不仰头看着周驲阳，两人间的高差让他的刻意安排的气势消散于无形，此刻他不像个和周驲阳势均力敌的镇南将军，倒像是特意来接受洪泽王检阅的。

周驲阳的耐心无比得好，面对顾泽他始终保持着沉默，既不开口让顾泽行礼，也不息事宁人的让礼官先行宣读礼文，只是闲适地坐在马上，仿佛一切都是预定的安排。

令人窒息的沉默弥漫了许久，已经失了上风的顾泽终于没能忍过周驲阳，抱拳道：“请恕末将甲胄在身不能施礼。”

周驲阳看着他，脸上既没有因顾泽先开口而出现的喜色，也没有顾泽一句“甲胄在身”不施礼的恼怒，这对他似乎不过是一个例行的过场。周驲阳只对着礼官道：“礼官，开始吧。”

等候了半天的礼官终于可以开始履行职责，可情势看起来也并不妙，他勉强稳着声音宣读完了礼文。几个礼官立刻上前,将赏赐的东西抬到了顾泽面前,随即火烧尾巴一般地逃了回来。

周驲阳看着顾泽：“顾将军今日该着礼服的。”

顾泽今日的所作所为，不穿礼服这一条，实在已经不是什么大事。这话与其说是指责，倒不如说是周驲阳从顾泽诸多罪名中找出来一条最不足为道的，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候免冠几人偷偷交换了眼神，难道是洪泽王看着顾泽这架势，改了主意了？还不等他们松口气，周驲阳又继续说了下去：“倒也无妨，也免得顾将军再换衣服了。”

顾泽眯着眼看着周驲阳，不知道这人想要如何。

“西郊多年匪患常有马贼出入，那日抓到一个，据说是被差爷带走了。可既不在本王府里，也不在县衙里，想来想去也只有顾将军这了。”

顾泽哼了一声，原来是为了这事。他毫不慌张，只道：“那人死了。本想问出马贼的巢穴前去剿匪，哪知此人受了内伤，用了点刑便内伤发作，熬不过去吐血而亡了。”

“哦。”周驲阳仍是一张冷脸，仿佛是早就预料到了顾泽的回答，“既然如此……”他忽然打住了话头，看了看顾泽背后的军营大门，“那可也真是……”

周驲阳说话说得慢慢悠悠半天不见正题，让人完全搞不懂他到底要说什么。就在众人面面相觑的时候，西南边突然传来了嘈杂的马蹄声。梁云生一个激灵，以为是梁文海叫的人来了，正想说怎么来得如此没有规矩，却听得后方有个声音说道：“哈哈哈，顾将军，老子可是来得正好！”

这声音极具穿透力，人脸不过将将看清的距离，声音却仿佛就在人耳边发出的。顾泽一听这声音便变了脸，一张满是杀气的脸上罕有地出现了慌张的神色。

说话的人还不知死活，仍道：“那个废物点心在哪，老子替你解决了他！来啊，把人围起来！”

三十多匹马勉强将周驲阳等人围在了其中，马方立定，又有人补在了空缺处。等扬起的尘土稍微散去，约莫百多号马贼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那可也真是太有意思了。”周驲阳这才把话说完，“顾将军这是早就知道马贼会来，这才不着礼服的么？”

顾泽已然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跟着周驲阳巡视的众人也一早白了脸，只有还搞不清楚的胡麻在指着周驲阳骂骂咧咧：“他妈的，是这个么，让我替你废了他！”

顾泽不等他说完，厉声骂道：“你们还在看什么，上！杀无赦！”

胡麻一听，立刻将弓拿在了手上，箭羽上弦二话不说瞄准了周驲阳，顾泽身边的精兵同时也冲了出来。胡麻动作一气呵成，眨眼间第一支箭羽就直向周驲阳飞去，于此同时，几个马贼也被镇南军斩杀。这些马贼上一刻还准备举刀屠杀巡视队伍，眨眼间却被镇南军的大刀贯穿而过，甚至连哼都没有来得及哼一声，便直接去找了阎王。

胡麻第二支箭斜斜飞出数丈便掉在了地上，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倒地的属下：“妈的，顾泽，你他妈疯了！”

顾泽黑着脸：“老夫的名字也是你这种贱人叫得的！杀！”

马贼对于镇南军根本毫无提防，此时再想跑已来不及，徒步的马贼几乎被行动迅速的镇南军斩杀殆尽。胡麻终于回神下了个正确的指令：“跑！”

活着的马贼立刻调转方向，顾泽却不想如此轻易地就放过他们，一把巨弓早已拿在了手中，胡麻刚刚还兴致勃勃地想把周驲阳射成筛子，哪知眨眼的功夫，自己就成了块活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