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灵只得打起精神站起来，武直一边带路一边絮叨：“今年的龙舟是新做的，龙眼是王爷亲点的，那模样可威武，肯定是第一！”

武直说得眉飞色舞，苏灵听得兴致缺缺，龙舟样子威武和拿第一有什么关系？待到门外，人都已经上了车，果然是只等着他们了。

苏灵正要跟着武直就近上一辆马车，宋娘却过来迎道：“姑娘，王爷命你过去。”

苏灵看着车队前方最豪华的那辆车，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忽然有了和洪泽王共坐一车的资格，一想起周驲阳那声“阿灵”她浑身鸡皮疙瘩都要抖掉三层。可眼下众目睽睽她没法问，也没得选，只得乖巧地跟着宋娘去了周驲阳的车里。

周驲阳今时不同往日，就是坐的马车也不再逼仄逼人，马车上放了个小茶几，还能再宽敞得坐上几个人一起搓个麻将。

周驲阳靠着软垫，看着卷竹简，茶几上小碳炉里的水将将开了，将茶炉的盖子顶得左右乱跳。

苏灵嫌弃地看了眼，腹诽周驲阳这厮真是图享受不怕一氧化碳中毒。

“倒茶。”

周驲阳冷不丁出声，惊得苏灵一个激灵。她下意识地看周驲阳，那人却连头也没抬起来。这冷静疏远的态度，倒真是个王爷的谱。虽说高冷了点，不过总比他一声声“阿灵”强。苏灵将茶炉取下，给茶盏里添了水，非常本分地窝去了帘子边。

“阿灵，今日赛龙舟，你就跟在我身边，哪都别去。”

苏灵：“……”

她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慢慢嗅出点不对劲来，无论周驲阳对她存了什么心思，他都不是一个腻歪的人。这人一路艰难，几次差点丧命，若是吃了几天饱饭便有了风流快活的心思，那大约早就去喝孟婆汤了。

她看着周驲阳，想从他脸上看出点端倪来。可这人冷脸惯了，大约是平时表情做的太少，连鱼尾纹都不见。

苏灵揣着满肚子疑问，一直跟着周驲阳到了湖边，上了观月台。

观月台傍山而建，视野极佳，视线所及处早就围满了城里赶来看热闹的百姓，靠在湖边的几处还停了几艘画舫，显然是世家的手笔。各个世家的龙舟早在岸边停着了，桡手分立两边，只等着一声令下开始比赛。

苏灵起先不想来，她一个不爱凑热闹的现代人，平日里最爱的闲暇活动就是打游戏，这会站在这观月台上，吹着暖风，看着湖边各种热闹，听着各种嘈杂而欢快的声音，内心居然跟着生出点惬意来。

周驲阳凭栏而立，司礼看了下天色，举起手中的鼓槌重重捶了下鼓。浑厚的鼓声响起，原本热闹的岸边渐渐静了下来。一叶扁舟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船上一个祭师开始配合着司礼的鼓声跳舞。

苏灵看得有趣，那小舟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盛装的祭师在上面辗转挪腾，粗放的动作并称不上轻柔，反而充满着原始的力量，如此大的动作，小舟也没有要翻船的意思，足见祭师的功力。

作为伴奏的鼓声渐渐越来越快，祭师的动作也随之加快，随着鼓声在一记重锤之后停止，祭师也在同时跳入水中，祭品台上也开始燃烧祭品。一直沉默的岸边也随之传来了欢呼声，桡手的肌肉也紧绷起来，只等着鼓声再度响起，便要开始比赛。

就在此时，停着龙舟的岸边忽然发生了变故，一艘黑色的龙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哪里。

桡手们面面相觑，方才看祭师跳舞太过专注，似乎谁也没在意，黑色龙舟的两边立着的桡手也一声不吭，似乎他们本来就应该在这地方。

一个穿着黑衣的男子走上了观月台，武直原本要拦，却被曲有枫一个眼神挡下。那人徐徐走到周驲阳跟前，才行礼道：“咱家可是好久没见过洪泽王了。”

周驲阳并不接话，任由人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弯着腰杵在他面前，周围一时没了声音。

苏灵对观月台上不和谐的气氛并不在意，只非常好奇地打量黑衣男子——她方才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太监。

苏灵自从来到这里，娱乐生活便十分乏善可陈，不仅是乏善可陈，简直是了无生趣。此刻一个前所未见早湮没在历史中的角色忽然出现在眼前，她顿时有了机会难得，看一眼少一眼的感觉。

那人显然是感受到了苏灵打量的目光，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头却转了个角度，看向了苏灵。

苏灵并不避讳对方的目光，反而冲对方嫣然一笑，甚至还微微福了福身算是见过。那人显然没预料到苏灵的举动，表情一时有些呆滞。

这点小动作没有逃过周驲阳，他瞥了眼苏灵，慢悠悠道：“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