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升职记录(50)

作者:缮性

令嘉说道:“你看,你家先辈,但凡是登了帝位的,个个都是妻子早逝的鳏夫命。以此推之,我大约也是要比你早死。”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萧彻闻言,放下书,皱着眉朝令嘉道:“胡说八道,母亲、祖母她们逝世,皆非一朝一夕之故,你身子好好的,哪那么容易早死。”

令嘉伸手抚了抚他冷峻的眉峰,笑意盈盈道:“生死有命,命这种东西哪里说得准。若是我果真先你而逝,我的画像就要劳烦你帮我画了。挂在太庙里叫后人知晓,我为了他们的容貌做了多大的贡献。”

萧彻斜眼看她,“你不是一向嫌弃我画人画得不好嘛?”

闻言,令嘉露出狡黠的,得意的笑:“那是你画别人,画我自是不同。”

她自有得意的底气,画者画人,因情而生神。萧彻画什么人都无神,唯独在画她时,不假思索,已是栩栩如生。

萧彻有着被点破心思的狼狈,可是看着她的笑,心如鼓擂。

他骗不住自己,这就是情动。

……

延章殿里,萧彻自梦中转醒后,怔然许久。

梦中笑颜犹在眼前,醒来只得一室凄切。

半晌过后,殿外值守的安石听到动静,悄声走进,低眉问安。

萧彻忽然说道:“今年是哪一年?”

安石愣了愣,但仍低眉答道:“嘉安十一年。”

萧彻默然。

嘉安,嘉安……

这本是他为病重的妻子祈福,所定下的年号。

可在嘉安元年,她依旧去了。

好一会之后,低着头的安石听到萧彻道:“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话中带着“不知今夕何夕”的惘然。

殿内寂然许久,萧彻忽然说道:“备驾,去太庙。”

安石有些为难地说道:“官家,殿外正下着秋雨,寒意正浓……”

萧彻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他御极数年,身上威势远胜当年,偏偏少了曾经的笑容来做粉饰,更显不近人情。

安石不敢再劝,只得出去吩咐。

到最后,萧彻甚至没耐心去等肩舆备好,单就宫人撑的伞,往太庙去了。

太庙外的古柏葱郁一如当年,太庙里的祭台上已是悄然添上新的面孔。

他的母亲,他的父亲,以及他的妻子。

萧彻凝望着最后一张画像,默然无语。

画像上的女人,同她的先辈一样,身着五彩翟衣,头戴龙凤珠翠冠,生得美丽绝伦,唇畔含笑,眉眼轻盈,灵动鲜活。只以颜色论,历代皇后里,她是生得最美的那个。

同样的画像,他前前后后画了十几幅,她挑了又挑,最后才勉强挑出这幅。就这样,好觉得他画得不够庄重,太过轻佻,全然不知自己一辈子都没和庄重这词有过关系。

萧彻知道,往日她碍于面子不好彰显,其实是挺自得于自身容貌的,随身带着面镜子,时不时就要欣赏下自己的容色。

天底下美人无数,要寻出比她更美,还有可能,但要寻出比她更自恋的,怕是难了。

萧彻唇间含着浅淡的笑意,不禁朝画像上的笑颜伸手,似是想要摸一下她唇边的笑,待触到画卷粗砺的质感,他才如梦初醒。

摸着画卷的手紧握成拳,其上青筋暴起。

他将前额抵在画卷上,褪去天子的威严,显露出凡人的软弱无力。

太庙之外秋雨淅沥,模糊了庙内的一声轻语。

“令嘉,我后悔了。”

泪咽却无声,只向从前悔薄情。凭仗丹青重省识,盈盈,一片伤心画不成。

别语忒分明,午夜鹣鹣梦早醒。卿自早醒侬自梦,更更,泣尽风檐夜雨铃。

第25章 拜见长辈

拜完太庙,令嘉已是脸色发白——累的,还好丹姑极富先见之明,给她上妆时上足了胭脂,这才确保了她仪容不失,不叫外人窥去她的疲累。

只不过面上再鲜亮,在细微处仍是瞒不了人,比如她虚软的步伐。

燕王停下脚步,朝她伸出手,正准备说什么。

令嘉却是不等他开口,就自觉地把手搭了上去。

燕王无语地看她,他原还想着以二人情形,她会很有气节地拒绝。

令嘉坦然回视,她现在腰酸腿软,头晕眼花,泰半都是因他之故,借借他的力,也是理所当然。

再说,他们二人在外扮作恩爱,固然是为燕王的谋算做了伪饰,可于令嘉,也绝对是有益无害。

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三纲伦常之下,女人只能依附男人,女人的地位,便也取决于男人。

如同凌霄花依托在树上,她过得如何,一是取决于那树有多旺盛,它越旺盛,凌霄花能吸取的养分就越多,二便是看那树愿意分多少养分给这花。若是二者兼得,那凌霄花自然开得娇艳灿烂。若是倒霉得二者皆无,那便是慢慢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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