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适离开后，书儿就去御膳房为她准备补身体的汤药了。

沈栖舟卧在床幔上，紧紧的握着自己的锦被，手上的青筋直跳，她咬牙切齿的在想，究竟是因为什么，她腹中的孩子当时没有被及时打掉。

她清清楚楚的记得，她是有命令过李太医开过避孕的药方，而且为了充分的保密，她还吩咐这个李太医亲自熬的。

可现在孩子却依然在她肚子里神不知鬼不觉的度过了十个月，这十个月里，她竟然没有任何的疑心，能到只是因为她真的没发现吗？

不行，沈栖舟阴恻恻的咬着牙，她在心里暗想，一定要知道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季北淮如今被打入天牢，而号召天下的名义是，季北淮与朝廷对抗，有奸臣甚至从中作梗，把国库严重空虚的罪行暗搓搓的加在了季北淮身上。

季林现在处理完家事，连忙的赶回了军营。

他是个忠诚于朝廷的好将军。却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好父亲。

在曾经的朝代，皇帝并不是一个明君，季林平民出身，想用一腔热血报效朝廷，可无奈一路上奸臣与险恶太多，一路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上，不知遭了多少罪，窥探了多少人心的险恶。

他无法学会与自己优秀的孩子心平气和的讲理，他只能采取最权威，最不讲理的方式，让季北淮无法反抗。

在这个老将军的记忆里，他的孩儿是个一向都优秀的人，念书学理时是老师最得意的门生，出仕为官时轻而易举的，不靠家族势力，就能夺得宰相之位。

而他这个父亲却总对他不满意，因为季北淮好像永远学不来放弃，永远带着一股偏执的劲头在追赶。

季林特别不喜欢这一点，他认为这个孩子有这般心性，如果以后行路不正，怕是会祸害百姓，祸害天下苍生。

他征战沙场在外，却丝毫不差对朝廷人心的了解，他不想自己的孩子变成这样。

他想到当日季北淮亲口对他说，他对当朝公主沈栖舟心动了。

季林叹了口气，吩咐了狱卒，带他前去看望季北淮最后一眼，大牢内阴气森森，潮湿又黑暗，季林老先生捂住了口鼻，跟着狱卒亦步亦趋。

不久后，这个年迈的老父亲看见了自己的孩子，下意识间，他的目光久久无法移开。

“北淮，你长了记性吗？”季林脸色极其冰冷道。

季北淮虽身为一朝宰相，而如今被革职，曾经在朝中得罪过的一些大臣不少给狱卒塞了银钱，季北淮尝到不少的苦头。

他现在周身被铁链捆住，身上的鞭痕清晰可见，一条接着一条，他双目因为长期的黑暗而睁不开眼。

直到听见声音后，他微微抬了抬头，随后睁开双眼，那双清澈的眼布满了红血丝。

“你怎么来了，来看孩儿的笑话来了吗？”季北淮无力道。

季林想起曾经季北淮风光无限的样子，现在这幅模样，让他一阵心酸：“你就当真不明白我的用心良苦？你是想直接被拉去砍头，还是说就关个几个月的牢，就安然无恙的出来？”

他恨铁不成钢道，这个老将军不知道，他和自己的孩子久年缺乏沟通，如今与他的心生疏了这么远。

“长公主逃婚了，你与她现在还并未结成姻缘，你就让她怀了你的孩子，又胎死腹中，现在你毁的是皇家的颜面，你能捡回一条命，就应该感天谢地。”

季北淮收起了所有的锋芒，既然面对的是自己的父亲，他说话也没必要拐弯抹角，“如果是这样，我宁愿用我这条命换回我们的孩子。”

他突然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吐了口血，又恶狠狠的说：“现在我们的孩子没了，我有多大责任，只有我自己知道，现在你们却让我临阵脱逃，我就该恨死你才是！”

第29章 自重

季林看季北淮已经彻底魔怔了，眉头紧皱，恨铁不成钢的叹息了一口气，顷刻间，他老眼浑浊，拂袖离开了这座阴暗潮湿的大牢。

他来时见自己孩儿身上有诸多鞭痕，周身沾满了血，向来好看而不失英俊的季北淮如今单薄的被拴在铁链上，无法动弹。

其实按理来说，作为前不久的当朝宰相，不管一瞬间跌落至神坛多落魄，照他这个官位，很难不被牢房里的狱卒别有用心的照顾，而眼下季北淮伤痕累累，又无意瞥见进来时狱卒心虚的模样，想必是曾经与他在官场不对付的朝臣给牢房的人送了不少钱。

季北淮没少吃苦头。

而方才季林来看他，嘴还是这么硬，看来季北淮还是不知道错了。

季北淮亲眼看着自家父亲一步一步离开牢房，他已经年纪很大了，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大凉，黄沙大漠百转，苍颜白发之际，练就铁石心肠之功，却还是在季北淮看不到的地方暗自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