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娘子万万岁(160)
走到僻静处,终是失了食物馨香的引诱,但与此同时,她又闻到了熟悉的香气,是香!
她抬眸一看,眼前正是一家香铺,招牌上书着龙飞凤舞的两个字——“香思”。
“香思?”
沈烟默默咀嚼着这两个字,心念一动,记忆里翻出黎公子曾经取过的香名——乡思。
是巧合吗?毕竟字不同。
沈烟摇了摇头没有多想,本想走开,可刚挪了一步,又架不住心痒,仍是调转脚尖走进铺里。
她这一生,从出生开始便与香结缘,凡是遇上和香有关的事,就忍不住想去了解一番,而今虽然心情低落,但也改变不了心性。
眼看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香品,她便觉得亲切,一颗心也逐渐安定下来,仿佛回到家一般。
掌柜的是个鹤发童颜的老人家,生得一副福相,留着一把山羊胡子,手脚利索,不见老态,笑起来眼睛便眯成了一条缝,十分温暖,令她不由自主想起了李叔。
“姑娘要买什么香呀?”掌柜热忱地问道。
沈烟微微摇头,歉然道:“我,只是看看而已。”
因为对香的热情而进店,因为囊中羞涩而窘迫。
掌柜似看出了什么,和善地笑了笑,执起香品旁放置的香笺,双手并举,恭敬地递给沈烟,笑吟吟道:“姑娘,且闻闻吧。”
沈烟伸手接过,微微一笑,以示客气,她打量着手里的香笺,见其奇特,不由上了心。
香笺窄长,质地坚厚,表面刻有花纹,手感细腻,下端穿孔,系了天青色流苏,与香笺颜色一致。
笺面分正反,一面书着香名,一面提着两句小诗,熟赭代墨,字迹俊逸,诗意不凡,轻轻一扇,香气扑鼻,华美精致,不入俗流。
如此别出心裁,可见其主心思玲珑,风流高雅。
掌柜见沈烟看得入迷,不禁自豪道:“这是我们东家自制的香笺,名曰“醉花”,客人们喜欢怎样的香味,一闻便知,挑选起来方便得很。”
“醉花笺?”
沈烟低声念着,如此别具风格,独树一帜,她几乎可以想见其东家的为人,该是多么的浪漫倜傥,洒脱不羁。
“制香笺以供客人试香,这个主意不错,以后我也……”
沈烟喃喃低语,蓦地一怔,不由自嘲:暗香馆已毁,想这些做什么呢?
出神间,掌柜又取出一张杏黄色的醉花笺,递与沈烟:“姑娘试试这香,这是本店的新品,东家的得意之作。”
沈烟闻言,将天青色的醉花笺还给掌柜,接过他递来的那张,仔细翻看,不禁奇怪。
只因那香笺上什么也没写,只用象牙白勾画了一枝琼花。
掌柜笑呵呵地解释道:“这香是刚制成的,尚不及取名,东家说,要留与有缘人赐名,若是合了东家的意,便赠香与那人。”
沈烟顿时来了兴致,不是贪图一盒香,而是品香鉴香实乃她心头所好,能为香品取名,她自然跃跃欲试。
沈烟深深吐纳,缓缓闭目,右手执笺,轻轻一摇,左手挡在香笺前,将那香韵徐徐扇至鼻端,慢慢品鉴。
香气醇厚,温润绵长,恰似游子思乡……
沈烟骤然睁眼,面色泛白,掌柜被她这突变的神色唬了一跳,忙问:“姑娘,怎么了?”
不会错,正是“乡思”!
这香味与自己调制的香品一般无二,再加上香笺上这枝琼花,若先前她只是怀疑,此刻则确信无疑,原来真是他!
掌柜得不到回应,焦急地又问了一遍:“姑娘,没事吧?”
沈烟回神,看向掌柜,探问道:“你们东家是谁?可是……姓黎?”
掌柜一听此言,展颜一笑,多了三分亲和:“原来姑娘认得东家,那必是东家的朋友了……”
掌柜尚未说完,沈烟却连忙打断:“我不认识。”
她说完,将香笺搁在柜台上,扭头便走,任掌柜呼唤也不回头。
出了“香思”,她才松了口气,沈烟也不知道自己在逃什么,只是她此时心境不对,委实不愿见到熟人,未免尴尬,还是远离的好。
怕什么,来什么,她刚抬脚要走,便听见头顶传来久违的声音:“沈小姐,既知故人在此,何故来去匆匆?”
声若雅乐,从容动听,还隐了丝不可察的戏谑在其中。
心跳猛地快了一拍,沈烟霍然抬首,但见香铺二楼的雅间内,一名身着藏青色长袍的俊美男子,斜倚在栏杆上,悠然而坐,垂眸看她,唇角噙着一抹慵懒的笑。
沈烟不必细看也知此人是谁,她从未想过,自己与他再见,会是在此等境况下。
她本不想照面,偏生被他逮个正着,只得硬着头皮,含笑客套:“黎公子,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