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骨闭上眼，唇角微撇，泄露出些许隐忍的怒意。

过去的事，他原本都快忘了，也没打算再翻旧账。毕竟现在，他有了更为重要的人。

但偏偏就有人一定要提醒他，让他记起来。

甚至，还将简绣牵扯进来。

杀意滔天，风云都为之变色。天色倏然黑下来，风起云涌，一片死寂。

陵骨额间浮现一道红色刻印，像一道血口似的，简绣清楚地看见无数戾气从中逸散出来。

墨发与雪白的衣角在狂风中乱舞，陵骨再睁开眼时，双眼血红，像燃烧的妖火。他面无表情，彷若杀神。

简绣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陵骨，不，应该说是鬼王。难怪别人那样惧怕他，她离他这样近，这样熟悉，却还是被他这副模样震撼到颤栗。

这样的凌公子，好陌生。

一瞬间，简绣竟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他。

陵骨整个人化为一团巨大的黑烟，向玉衡重击过去。

简绣来不及做出反应，也不知该怎么办，她怔怔站在原地，眼前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在这气吞天地的黑雾中，她和玉衡都显得无比渺小，顷刻就能被吞噬。

不知在黑暗中待了多久，简绣逐渐可以视物。

玉衡瘫坐在地，却没受伤。她浑身颤抖，不敢相信她朝思暮想的师弟居然想杀自己。

紫微和无涯站在她身前，联手挡下陵骨的致命一击。

他们嘴角都渗出鲜血，脸色苍白，不知是因为受伤还是惊惧忧虑。

陵骨已经化为人形，单手便挥开两人的剑，还不忘嘲讽道：“即便用最高级的兵器，也只能做到如此吗？废物。”

陵骨扬手又是一击，简绣这时才回过神来，急忙上前阻拦。

她从陵骨背后过去，他身上的戾气无差别攻击向她。陵骨微微侧头，将那些戾气半道收住。

即便如此，残余的戾气碰到简绣的衣服，焚烧成灰。

“你走开。”

陵骨低斥，转过头不看她，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

一定很丑。

简绣打死也不走，再这么打下去，只会造成生灵涂炭。

“凌公子，别打了……”简绣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根本就不知道他在为什么生气。

陵骨始终背对着她，他闭了闭眼，竭力按下怒火。

既然她不走，他走还不行吗！

陵骨拂袖而去，一瞬间风平浪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师弟！”玉衡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陵骨，眼中只有他一人，见到他走，玉衡歇斯底里地大喊，若不是被无涯拉着，她定要跟到鬼界去。

“你还嫌丢人丢得不够吗！”无涯怒斥。他心中的惊惶还未平定，真没想到陵骨的法力已经近乎化境，从前大概没有动真格。

如今闹成这样，恐怕难以善终。

紫微略带感激地看了简绣一眼，方才那般千钧一发，他还能维持镇定。

“本座感应到鬼王在此，匆忙赶来，才知玉衡伤你，本座替她向你道歉。”

他说着取出一瓶疗伤圣药递给她，权当赔礼。

简绣没有收。

紫微也不自讨没趣，他收起药，道：“你想知道陵骨的过去？”

出乎意料的是，简绣还是摇头。

紫微有些惊讶与好奇地抬了抬眉毛。

“从前我想从你们这里打听，但我现在觉得，应该自己去问他，而不是从旁人口中知晓。”

简绣看向玉衡，玉衡才从震惊与失望中缓过来，她看到简绣，立即又变成一只斗鸡似的，“是你勾引了师弟！是你让他这么对我！”

玉衡发狂般地嘶吼，还想冲上来打她，像个泼妇一样。

无涯咬牙把她拖走。

简绣看着玉衡背影直到消失，忽然开口：“紫微道君，我只想问你一件事。”

紫微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没有，是她自作多情、自欺欺人。”

简绣看向他，还有些将信将疑。

毕竟这件事对她很重要，如果凌公子真的和玉衡有什么，那她就没有资格再去问他的过去。

“那你呢，”简绣又问，“你对凌……鬼王的态度，不像是要把他杀之而后快的样子。”

紫微转过身，凝视着浩缈云海，似乎陷入回忆之中。

他一只手背在身后紧握成拳，倏然松开。

就在简绣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紫微终于开口，说出了永远不会对第二人说的话。

“当初是昆仑有愧于他，才会让他变成如今的鬼王。”

简绣心中暗惊，紫微这样威严稳重的人，究竟是什么事才会让他说出“昆仑有愧”这种话？

这种事关一派荣辱的秘辛，就算简绣问了，他必然也不会回答。

简绣隐隐觉得有些沉重，却没多言，转身便去往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