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时扬看见大厅中坐着的人影，躬身一礼。

时擎抬头看他：“干什么去了？几天都不见人。”

时扬道：“去见师父去了。”

时擎：“广微道君？”

时扬：“是。”

“放肆！你说谎！”时擎骤然变脸，猛然一拍桌子，厉声喝道，“跪下！”

仆从们飞快地退了出去，顺便掩上房门。

时扬微怔了怔，顺从地撩起衣袍，直跪在地。

时擎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一手发颤地指着他，似乎是想说什么，最后又没说出口，只背着手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两眼渐渐染上一丝泪光。

“扬扬啊，你与爹说实话，你身上，就没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吗？”

时擎闭了闭眼，嗓音有些沙哑。

时扬轻声问：“父亲是指哪方面？”

时擎不言，默了片刻，反问他道：“有人说在燕小娘的屋子里看见了一只妖，你可知道情况？”

时扬垂下目光。

他知道父亲想问什么了。

“那孩儿也有一问。”时扬道，“凡我时家子孙，承蒙祖训，一定要等到年满十二，方可离家，拜入仙山宗门，这是为何？”

时擎猛然转头，震惊地看着他，随即又有些失望：“……你果然，果然……哎。”

时扬继续问：“我翻遍族谱，亦发现了许多未满十二的时家子孙，暴毙夭折的，数不胜数，这又是为何？”

“……”

“是真的暴毙而亡，还是他们身上出现了像我这样的异常，被杀人灭口了？”

“……”

“最后，我时家先祖从不与另外三家名门望族联姻，不拘男女，找的都是些非权非贵的平民人家。孩儿再去调查那些旁系分出去的子孙，同样发现，他们家族也有未满十二便夭折的——哦，离奇失踪的也有。父亲，时家这几百年来，是为了掩盖什么，才这样的吗？只因为平民好控制，即便出了什么意外，灭口就行了？”

“……”

时擎沉默良久。

时扬便直挺挺地跪着，与他对峙。

半晌，时擎叹了口气，道：“你猜的都对。只一样，未满十二暴毙而亡的，近一百多年来都不曾有过了。”

时扬了然：“所以你们就觉得那丝血脉被压制这么久，已经消失干净了，才放松警惕……怪不得当年表姑奶奶可以嫁到别的城池。”

他说的表姑奶奶，就是燕林蕉名义上的姥姥。

时擎皱眉：“我不理解的就是这点，时家已经一百多年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了，怎么你又？”

而且时扬还对这个秘密了解的非常清楚。

每一任家主上任的时候，都会从上一任家主口中探听到这个秘密。

那就是，凡人界光鲜亮丽的时家，竟然是人与狼结合的后代。

事情要从三百年前说起，当时的家主时苍，外出办事时偶然邂逅了一位美丽的女子，名唤瑶娘，两人顿生情愫，如胶似漆。时苍将瑶娘娶回府中，生育一子，这一子长大后娶妻，又生三子。

当时的时家，已经许多年没出过修士了，三个孙子为了争夺家主之位打得火热，结果有一天意外，老二夜里竟不受控制地变了狼身，一番追究之下，才惊觉那所谓的瑶娘，根本不是人类，而是一只狼妖。

妖为世人憎恶，已有千年之久。瑶娘的三个孙子里面，只有老二会变狼，理所当然地被其他两个兄弟排斥，后来争斗激烈，老大一时下了狠手，杀死了老二，并把这个秘密隐瞒了下去。

再后来，老大的孙辈中，也出现了会变狼的情况，杀了这个，还有那个，何况是自己血脉里带出来的。老大迫不得已，只好求助了玄云宗的广微道君。

是广微道君帮他们压制了体内的狼族血脉。

但有的人体内的狼族血脉过为强势，超过了人类血脉，广微道君的压制就不管用了。很明显的一个特征就是，这种人在十二岁之前就会凸显出狼族特性，从而被发现。

为了供养出能在仙界翻云覆雨的修士，同时也为了在凡人界更好的立足，时家家主决定把这个秘密永远的掩盖下去，等一代代传下去，狼族血脉被彻底稀释，他们就成功了。

时擎看着时扬，怅然叹气：“所以，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这种情况的？如果你真的寻了广微道君为师，他断然不可能替你隐瞒。”

“反而会亲手杀了我，是么？”时扬淡淡问。

时擎垂首掩面，禁不住落下热泪。

时扬是天才，十岁就能筑基，一家人本来是很看好他的，也愿意花大量资源供养他，结果却……

时擎问：“你是从何处知道这个秘密的？”

如果不是提前得知，他绝不可能如此淡然应对，还瞒过了他们所有人，就这样不妖不人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