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说，必须要说。说多一点，我们来聊个十块钱的。”他乐呵呵地说。

就这样躺着，被阳光和海浪声环绕，有手指在他的头发间穿行，林嗔觉得温暖，温暖到让他鼻酸。

“嘉嘉，你不知道，那个被陨石毁灭掉的世界，是我造成的。”他说。

“嗯。”路忍嘉应道。

他知道。

在“记忆长廊”里，他看过林嗔的过去，将自己连带着世界一起毁掉的时候，那个人甚至是决绝又快意的。

林嗔以为这些事他会在心里埋一辈子，永远不会对任何人说起，可是一旦开了头，似乎就简单得多。

太阳有点晃眼，路忍嘉就用手帮他挡住了。

“我不知道我是一个小说中的人物，我只知道，有些时候，好像思想里被强制地塞进了一些什么东西。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也没办法区分出哪些想法是我的。我只知道，这一切不对劲。到了最后……”

他顿了一下，“到了最后，他们三个人同时来找我，说到了做决定的时候。一方面我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另一方面我发现自己居然在考虑着要如何做出选择，应该去选择谁。就好像有一种力量在催促着我快点选一个，那个力量告诉我，快点选，选了就好了，选了就结束了。”

“可是我不想选。”

“我就是不想选。那个力量很强大，我觉得我会输的，像从前一样被控制着做一些我不想去做的事，可是我想这次我要能坚持得久一点。”

“那很痛苦，我就要……撑不下去了。可是我越来越清醒。然后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我想不如让这一切都毁掉吧，连带着我和这个世界一起，毁掉就好了。我宁愿死，我宁愿一切都毁掉。”

“这个想法越来越强烈，强烈到了某一种程度的时候，世界真的被毁掉了。”

“就只是，我没有死。”

“嘉嘉，就是这些事了。”

他轻轻舒出了一口气。

那些被他厌恶着的过去，那些带着深深的耻辱感的回忆，原来也可以对什么人说出口，原来再说出来的时候，也可以变得轻描淡写。

他抓着路忍嘉的手，放在嘴边吻了吻。

“我以为这些都过去了，可是今天——那种感觉就好像，你走了好远，你以为你摆脱掉一些阴影，你以为你做到了，你以为你早就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甩在了身后，未来都是好日子在等着。然后这个时候你一回头，就发现，原来那些影子始终跟着你，你摆脱不掉，可能一时不慎就会被吞噬。”他轻声说。

“可能一辈子都摆脱不掉。”

他心中酸涩，又握起路忍嘉的手挡在眼睛前。闭上眼的时候，眼睫毛就轻轻从路忍嘉掌心中划过。

“嗯。我知道。”路忍嘉说，“嗔，我知道应该怎么办了。我带着你，我抓着你，我们可以跑得再快一点。你跑不动的时候，我也拖着你。”

他听起来神秘兮兮的，“我们跑得很快很快很快，只要足够快，过去就追不上我们啦。”

“嗔啊，我不会扔下你的。”

林嗔就笑了。

“嗔，我现在来给你讲一个龟兔赛跑的故事吧。从前呢，有一只说话很快的小龟……”

林嗔一边想着“龟兔赛跑才不是这种故事”，一边在声音中，在这个梦里，他慢慢地睡着了。

.

醒来时，时间已近暮色，路忍嘉不在身边。

这让林嗔悄悄松了一口气。

大白正在旁边舔爪爪，见林嗔醒了，就说：“嘉嘉在等你。他先去开会了。”

“开会？开什么会？”

“沙雕大学第一届线下培训会。”大白的脸上居然透出了一种沧桑和复杂。

“哈？”林嗔一脸懵逼。

是的，在林嗔继续睡觉的这段时间里，路忍嘉已经搞出了一个沙雕大学，自命为学校校长，以后要叫他路校长了。

“嗔，你是副校长，嗷呜。”大白还特意告诉林嗔道。

行吧，他也被安排得妥妥当当。林嗔不知道是不是应该高兴。

梦里那种酸涩又温暖的感觉还在心中萦绕，他稍微调整了一下心情，跟着大白下楼。

林家二楼有一间会客室，而现在，路忍嘉的培训会正在里面如火如荼地进行中。与会同学包括了韩承枫、方殊然、白向宁、国光、韩西沅几人。

路忍嘉甚至搞了个群通话，强迫远在天边的林堰茗通过视频一起远程参加。

见林嗔进来，路忍嘉带头鼓掌：“欢迎我们的林副校长和白教授！”

……没错，大白成为了沙雕大学的荣誉教授。

路忍嘉还复印了国光的笔记，搞出了一种名为《三年模拟五年沙雕》的教辅，林嗔进来的时候，他正在给大家分发学习资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