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科书中的朕+番外(181)
来到宣府之后恰巧迎来了一场降温。北方的风先于塞外的蛮夷南下,气势汹汹的席卷天地。这几天嘉禾每日都会出门巡视军防,很快脸上就被风刮开了细小的口子。她并不觉得与多疼,可若是坐在温暖的室内低头处理军情的时候,不经意又会感觉到面颊又热又辣。
跟随她一起来到宣府的董杏枝最是心细,很快为她找来了膏药。嘉禾抚摸着冰凉的药瓶,却是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先帝的每一寸疆土都靠自己打下,因此他浑身上下都是陈年旧伤。后来即便是做了皇帝,那么多的名医圣手也未能减轻他每逢阴雨天就骨骼酸痛的症状。杜银钗五官秀美,可是若卸去她平日里脸上厚厚的脂粉,会发现她的肌肤粗糙不堪。
嘉禾想了想,将药瓶收进来抽屉,并没有用。
她已经听说了,在她离开之后京城所发生的事情。自己的亲生母亲坐镇北京,嘉禾暂时还能够放心。她有些理解古往今来为什么那么多的帝王会任人唯亲,因为血缘真的是这世上相对靠得住的东西。
杜银钗的懿旨也送到了宣府,是嘉禾意料之中的结果,任命长公主荣靖总领兵权。
赵游舟在得知这道圣旨后过来劝嘉禾,说将兵权委于长公主之手,恐怕会招来祸患。
嘉禾摇头,说:“不让阿姊领兵,难道让朕自己上阵杀敌么?朕是忌惮阿姊,但朕还不至于因为这份忌惮而昏了头脑。”
她踱步至窗边,灰云之下,一支全副武装的骑兵铿锵行过。
“朕希望阿姊能够大获全胜。和天下苍生以及社稷安宁比起来,皇位的分量实在是太轻了。朕记得先帝在的时候,曾北伐关外,当时明明有机会让胡虏一蹶不振,可勋贵们害怕兔死狗烹的结局,竟纷纷养寇自重——如果当初他们戮力一心,长业二十年又何必先帝再次披甲出征?更不至于有今日之祸。人有七情六欲,怀揣私心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纵容私心害人害己。”
赵游舟朝着女皇纤瘦的背影一拱手,“臣明白。”
“不过朕也不是什么圣人,朕当然也会害怕。”嘉禾转过脸来,“长公主与朕的关系,就好比是河堤与黄河。天降暴雨,河水上涨,迟早会没过河堤,泛滥成灾。若想要在这场暴雨之后仍旧保住一方平安,最好就是趁着下雨的时候加固堤防。”
赵游舟毕竟年少,他听懂了“加固河堤”的意思,却不知道要如何执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不自觉的流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嘉禾说:“或者,修渠分洪也是可以的。”
夏朝的可用将才不算少,大部分是经历过开国之战追随过先帝的老将,这些人嘉禾敬重他们,但不敢完全的信任他们。她的想法是借着大同城下的这一战,扶持起一批新的将领来。
她翻阅了天书,挑选出了在端和初年还未显达,却将在未来大放异彩的武官。并且用黄三审手下的锦衣卫查清楚了这些人的底细,这一次她离京,所带的军队之中就混进了她挑选出那批年轻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找机会将这些人送上战场,让他们立下功绩,从而可以堂堂正正的接受她的封赏,分去勋贵手中的兵权。
但计划设想起来容易,执行却有难度。首先要弄明白究竟是时势造英雄还是英雄创时事,天书上留下名字的名将,成名于不同的年岁、不同的战场,将他们集中在一起,统一丢到大同城下,未必能发挥他们的长处。
其次就是胡人南下会采取怎样的进攻方式——这点书上写的十分模糊。因此嘉禾这些天只能牢牢的盯着斥候送上的军报,分析当下的局势。
“陛下看起来很劳累。”赵游舟担忧的注视着嘉禾苍白的脸色。
嘉禾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管这么多。赵游舟本想上前搀扶她,却被嘉禾避开了。
“云微……怎么样了?”嘉禾这时忽然又问起了一个和前线毫无关联的问题。
赵游舟低头,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云女史这几天精神似乎不错,时常四处走走看看。不过具体的臣也不知道,臣一直陪在陛下身边。”
嘉禾在椅子上坐下,打开了眼前的奏疏,听闻这句话之后怔愣了一下,说:“将云微给朕叫来。”
这几天苏徽一直在躲她。
他在来宣府时被黄三审打伤,嘉禾于是便允他在自己的房中待着休养。
但按照苏徽往日里的性情,他一定会按捺不住来找嘉禾,说不定还会想要留在嘉禾身边养病。嘉禾都已经做好了要被这人缠着的准备,谁知她等了这几天,竟然一次都没有见到苏徽。
她事务繁忙,没有时间去看苏徽,只命身边的宫人去探望过苏徽。宫人回来告诉她,云女史能跑能跳,宣府上下各处都跑,唯独没有来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