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肆娘子(24)
长金泽走时不再像初时般,跟亓清纨做了一礼。
“我十四岁同他相识。”亓清纨望着长金泽离开的背影,大红的官袍在眼前慢慢模糊黯淡。“我在江南老家,老家争斗严重,不小心闹出了人命,来了许些个捕头捕快都没找到凶手是谁,反倒是他,束发之年,瞧见了大人们都忽视的东西,找到了凶手。你说,奇怪不奇怪?”亓清纨的话明明是对陈镜娇说的,眼睛却望着长金泽离去的方向一动不动。
“我自小长在深院,对别人的印象都是从书本中听到的,他是我第一个见到的同府里不同的人。”
少年翻过墙头,没想到一脚踩空,狠狠的摔落在地,一抬头偏生看到明媚温婉的人,像一阵穿堂风,将整个春日吹进胸膛里,从此再无冬夏。
“后来听说他举家搬迁,我同娘亲随爹爹来了京城,没想到遇上了。”亓清纨说,“本来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遇见了,倒是巧了。”
陈镜娇听后无言作答,她就像提前看了答卷的人,虽然知道答案,但是她没办法告诉尚在解谜的人,这道题你做错了,只能安慰着“姐姐莫要苦恼,不如今日来尝尝新茶?”
“什么新茶?”
“我新得的,名唤恩施玉露。”陈镜娇将茶泡进壶里道。
恩施玉露是传统的蒸青绿茶,对采制的要求严格,芽叶须细嫩、匀齐,成茶条索要整齐匀整,紧圆光滑,纤细挺直如针,色泽苍翠绿润,经沸水冲泡,芽叶复展如生,初时婷婷的悬浮杯中,继而沉降杯底,平伏完整,汤色嫩绿明亮,如玉露,香气清爽,滋味醇和。外形赏心悦目,茶汤沁人心脾。[1]
“茶有历史,才能叫好茶,姐姐可愿听我一叙这茶的故事?”陈镜娇问,得到亓清纨的肯定后徐徐讲来。
“相传有个老茶农勤于种茶,笃信佛教,敬奉玉露,每日清晨定要在玉露佛前敬献一杯清茶,十几年如一日从未有过间断。有一天他睡熟了,梦见溪涧石缝间冒出一株茶树,枝状叶茂,芳香诱人,第二天早晨起床后他便跟随梦里的路沿着溪边找,果真找到了这株茶树,茶叶椭圆,嫩芽紫红,老茶农很高兴,将这株茶树带回去悉心栽培,他坚信这株茶树是玉露托梦所得,因此取名为恩施玉露。”
陈镜娇将沸水浇在蜷缩的茶叶中,看着它们缓缓飘起悬浮又沉下,“看不明白,猜不透,那便一直做着以往的事便是了,或许有一天玉露便托梦而来,告诉你答案了,对吗?”
亓清纨将一杯茶系数喝下,清爽的茶汤从嗓子眼滑下,润了五脏六腑,完了微抿唇,复尔笑道:“是了,镜娇妹妹说的对,倒是我心急了。”
陈镜娇只能笑,再也说不出半句话,她可以改变命运,也许亓清纨也可以,更何况她是国子祭酒之女,本就不凡。
待亓清纨走后,观澜忍不住问,“小姐,真是这般来历吗?”
陈镜娇轻敲她头,道:“一个故事罢了,还有一种说法是不知哪里的人有一日发现了这种茶的与众不同,当即移植到茶圃里朝夕管理,悉心培育,因为泡饮之后馥郁芳香,于是就送给一个侍郎,侍郎品其非凡,于是送给内廷,就这样一层一层的送到了当时的皇帝面前,皇帝饮过后大加赞誉,又瞧见这茶乌润壮实,形似玉露,因此赐名恩施玉露。”
“那听起来还是后面的说法更靠谱真实些。”观澜说,陈镜娇却笑,让她快点干活去,说着开始收拾茶铺,“人呢,总得靠着点什么才能过的舒心。”
红香来时,陈镜娇跟观澜已经将茶铺收拾好了,准备明日便重新开张,红香已知绿意之事,因为来的路上遇见了绿意。
她看到绿意身穿粗布衣,眼眶泛红便猜到了发生什么,“你还是做了。”
绿意反笑:“不试一次又怎么会知道呢?”
“掌柜怎么说?”
“掌柜没做什么,她把最后的煎茶教给我了,她说茶道永远不能辜负,无论如何,即便如此。”绿意想起陈镜娇说的话,苦笑着。
我希望你往后,能将真正的煎茶之道学会,传给他人,若一知半解,便是辜负。
你聪慧机灵,一点即会,这里头的意思还是得你自己琢磨,别人说是不明白的。
我待会儿让观澜给你把这月的银子结给你,这么多天,也辛苦你了。
“你可还要同他一起走?”红香问。
“不走了。我要留在京城。”
红香想不到一直想要离开京城的绿意居然亲口说不走了,反问为何不走了。绿意说:“想通了,哪里的天不是天。以后可能做个小手艺,最好便是开个小铺子,靠自己这双手建个自己的家,能不寄人篱下,也不必为他人搏命。不需要太大,够我吃住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