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脚下(55)
瑞王眉峰一蹙,忽道:“蔡学士,本王看令弟似有不适,你先带他下去吧。”
蔡流风怔住,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无奇,第二眼才是蔡采石。
果然,蔡采石的脸色泛白:“哥、哥哥……”
蔡流风沉下心来:“微臣遵旨。”
就在此刻,王府的内侍对着国子祭酒低语了一句,祭酒大人如蒙大赦,赶紧向着瑞王行了礼,脚步踉跄地退下了。
蔡流风低低对林森蔡采石道:“跟我走。”
两个小羔羊乖乖地跟着大哥,完全是出自本能,一直到走出门外才发现无奇居然没有跟上。
林森最先反应:“小奇呢?”他还以为无奇慢了一步。
“莫急。”蔡流风握住他的肩:“到外头等候。”
无奇没想到,赵景藩是单单留她的,刚才蔡采石领着人走,她也自发要转身,那小太监却伸出了手臂把她挡住了。
在众人都退下后,赵景藩起身往楼梯上走去。
无奇正在目送,那小太监瞪着她:“你还不跟上,要主子请吗?”
无奇才要还嘴突然想起,这可不是在家里跟郝三江拌嘴,赶紧闷头跟上。
赵景藩上了天策楼的最顶端。
之前瑞王驾到的时候,楼内的人都已经请出去了,此刻空无一人分外清净。
无奇是第一次爬到这么高,倒是有点新奇。
楼顶的风也越发大了,吹的瑞王殿下的蟒袍轻轻向后摆动,无奇打量了会儿,想张口,又怕说错了话,索性等对方先开口。
赵景藩走到栏杆边上,天策楼是五层,站在这里就可以俯视大半个皇都了。
他瞧着底下的风景,树木,亭台,外头结实上走动的如蚂蚁般的行人,以及远处的山峦,如在眼前的明净天色跟朵朵白云,一切看来如此世俗,正因为这庸碌的世俗,又透出些世俗烟火的美好。
赵景藩并未回头,只问道:“是你让夏思醒的夫人跟儿子去庄院的,为什么。”
无奇眨眨眼,有点疑惑他怎么知道的,心里转了一转,还是实话实说:“是我叫他们去的。我想夏知县是为民而死,他操劳半生,他的遗孀弱子不该流离失所。而王大人暮年失了至亲,他自然也是痛不欲生,要是这一去……李夫人跟怀安能够跟他相处,让老有所养,弱有所依,当然比各自无依无靠的要强一些。”
当时在南塘寺遇见李夫人跟怀安的时候,无奇心里只觉着凄惶,夏知县自然是一个称职的父母官,是一个独行的殉道者,但他对得起百姓,却对不起自己的夫人跟幼子,实在可惜可怜可叹。
但这不对。
夏思醒的确是个殉道者,但不该独行,夏知县虽然去了,但他的遗孀弱子,也会有人照料。
得让李夫人跟怀安都好好的,平平安安的继续生活下去。
让夏知县在九泉之下也会含笑:吾道不孤!
他的所作所为,有人记得。
“你考虑的很周详。”瑞王像是夸奖。
“多谢王爷。”无奇拱手,斗胆问:“王爷,学生求您的那件事……”
赵景藩回头,阳光下,这张绝色的容貌越发足以叫人膜拜了,无奇居然不敢直视,急忙低头。
“晌午之前太医就可赶到虞山。”赵景藩回答。
无奇大喜过望:“多谢王爷!”先前那句是敷衍,这句却十足十发自内心。
赵景藩垂眸看着她,做为一个男孩子,未免身形过于矮小了些,容貌也过于俊俏了,这样的外形,跟她缜密的性子、以及那种要追查真相时候的坚韧果决,实在是反差太大。
“你怎么不问,本王为何不叫你二试?”
“啊……啊对了,差点忘了,”无奇抬头,却还是不敢盯着他的脸看:“王爷,您别为难我们,是怎么回事您心里比谁都清楚的。”
“当然清楚,放心,你不用考什么多余的二试,或者说,你早已经通过了本王给你的试炼。”
“这、这是什么意思?”
“不明白?”赵景藩看着她粉嫩嘟嘟的腮,手有点发痒:“从今往后,你就是本王的人了。”
无奇跳了跳,小心翼翼地看着:“学生……还是不懂。”
什么是他的人,难道也要像是小狐狸春日跟黑衣人一样,神出鬼没地替他办事?还是当他贴身的内侍?那可不行。
“郝无奇,”赵景藩看着她乌溜溜乱转的眼珠:“你觉着‘官’怎么样?”
“官?”无奇疑惑:“殿下说的是当官吗?这叫我怎么说?”
“照实说,比如,假如让你当官,你要当一个什么样的官?”
这次无奇不假思索的:“当然是当一个像是夏知县那样的清官,好官,明官。”
赵景藩轻笑了起来:“你这话说错了,夏思醒死了,你不该拿他做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