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艳煞(98)
宣承弈迟疑片刻, 张口问他:“暗厂是什么?”
十八摸了摸下巴, 扭头看了看公主那边, 似乎是在考虑这件事能不能告诉他。
宣承弈留意他的视线,沉声道:“如果不方便说就不用说了。”
十八轻轻皱了下眉头, 深思熟虑之后摇了摇头:“总之就是一个培养死士的地方,金宁卫都是从里面千挑万选的人,只有最顶尖最厉害的人才会提拔为十八卫。许多国家都会有这种组织, 不过最早是谁创建的已经不可考了,我只知道北胤也有。再具体的, 就属于机密了, 你去问殿下, 殿下或许会亲口告诉你, 我就不敢过多透露了。”
“死士?”宣承弈皱紧眉头, 重复一遍这两个字, 偏头看向十八, “原来你们都是死士,所以……才对公主这么忠心耿耿吗?”
一些拥有自己势力的皇族贵胄会暗中豢养只忠于自己的死士,这并不罕见。
谁知十八却摇摇头:“老实说, 我们都是孤儿,从小就没有亲人,不懂父母亲情为何物,我十岁就在殿下身边,因为保护需要,明里跟从是寸步不离,暗中也要时刻关注着殿下的一举一动,渐渐就变成了习惯……”
他眼球向上转,掐着下巴细细想了想,道:“也不能说是忠心吧,感觉这就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事,如果没有先皇和殿下,或许我们早就渴死饿死了,跟破庙里衣不蔽体抱着草垛冻死的乞丐没什么两样。”
宣承弈没有说话,只觉得胸口闷闷的,他从前不知道金宁卫都是孤儿,尽管他见到的都是一些性情迥异的怪人,但起码像小十八这样开朗健谈的,他以为他会有一个很完整美满的家。
现在想想,他跟了公主时间也不久了,的确从未听说金宁卫的人有什么家人,这次出京,也没有一个人提出过要安顿好双亲再离开。
原来都是孑然一身,孤苦伶仃的可怜人。
“你倒是也不必露出这种表情吧。”小十八忽然拍了一下他肩膀。
宣承弈抬头,就看到小十八冲他露出干净的笑脸,皓齿莹白,双眼反射着耀眼金芒,整个人犹如沐浴在阳光下,不见一点阴霾。
“对我们来说,殿下就是我们的亲人,还有金宁卫别的哥哥们,”他摸了摸腰间佩刀,挺直了脊背,“如果我有一天为了保护殿下牺牲了,那也是我心甘情愿的!”
小十八说完这句话,宣承弈瞳孔微颤,他有些愣怔地看着他,眼中的诧色溢于言表,可不久之后便淡了下去,他垂下头吹了吹冒着热气的茶水,看着水面倒映的自己,哑然失笑。
他发觉是他有些先入为主了,在那之前,他总是下意识把公主身边的人想成自己,而他之所以留在这里,都是被逼无奈之下所做的选择,对公主的忠心、为公主拼命、把公主放在第一位……这些全都是那人强加到他身上的。
他在这之中看不到任何一点属于自己的意志。
而他们不一样,薛辞年是因为公主救他出泥潭的恩情,金宁卫是因为这么多年朝日相处的陪伴,他们都各有各的理由,而他呢,从遇上她那天起,得到的就只有无休止的逼迫和折磨。
要是问他“心甘情愿”这四个字,宣承弈心中顶着一口气,恐怕不能轻而易举地说出答案。
那他对她呢?
如果没有权势与身份之间的鸿沟壁垒,如果没有他身上的蛊毒,如果她答应放过他,他是不是会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哗——”
旁边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宣承弈还没回过神来,十八一把揪住他领子甩到自己身后,紧接着是一碗冒着蒸腾水汽的热茶,刚好洒到宣承弈刚才坐着的地方。
如果没有十八,宣承弈现在肯定会被烫伤。
他们正处于闹市街口,对面是一座酒楼,那碗热茶不是冲宣承弈而来的,而是冲着他背后哭着闪躲的女人,宣承弈只是差点被殃及。
姬珧也察觉到这边的动静,从长凳上站起来,跟宣蘅一起走到这边,好好打量一番宣承弈,担忧道:“你没事吧?”
宣承弈面色僵硬,十八明明比他小许多,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少年,但他不仅打不过他,还三番四次被他救,在别人眼里,恐怕他就是一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拖油瓶,如何不让人尴尬。
果然,姬珧又加了一句:“啧,你怎么会这么没用……我的护卫,到头来还要顾及你的安危,连杯茶都躲不过去。”
宣承弈面色一黑,十八在旁边笑笑:“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他话说一半,一道人影便撞了过来,他急忙伸开手臂挡在几人身前,退后几步远离是非之地。
只见一个满面泪痕的妇人撞到桌子上,仓惶之下将上面的茶水碗碟都扫到了地上,然后是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一个身穿黄褐色团花直裰的男子气势汹汹地走过来,那人贼眉鼠眼,一脚踹翻了妇人扶着的桌子,指着她骂道:“老子是不是给你脸了?好说歹说你不给银子,非要爷亲自动手!”